好不容易擺平了姜小丫,但何大山和嫂子的麻煩并沒有結束。這個小丫頭,人小鬼大,拉著嫂子要認姐妹。這讓嫂子哭笑不得。嫂子答應她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得由著她的性子,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何大海也沒有走到干燥路,他被小丫頭堵在家門口,迫不得已與她簽訂了合作協議,兩人各自持股50,登記注冊了一家網約車掛靠公司,取名叫約約。這期間,最煎熬的還是小丫頭的老爸,薛老會計。自從得知小丫頭跟何大海搞了網約車平臺之后,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快樂高興,唯獨他悶悶不樂。他原以為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供出一個金領來,等著招一個高富帥上門,自個好當享福老太爺。沒想到,他不得沒有賺到女婿,還把女兒也佘到了鮮家嘴。姜小丫不但把自個的存款和在沿海炒房子的錢都花了進去,還把他壓箱底的棺材板也掏了出來,給她置辦了十幾輛新車來跑網約。他每天都算計著小丫頭的收入,今兒拉了多少單,掙了多少錢。跑多少公里才能賺回本來。他每天都要問姜小丫一句,“今兒掙錢沒有”,后來別說是他女兒嫌他嘮叨,給他一個白眼,就是他自個也嫌棄自個銅臭味太重。可不問又不行,他能答應,銀行的貸款可不能答應。
實在是在家里熬不住了,薛老會計只得毛遂自薦,當起了小丫頭的御用總管,每天忙著接電話,分派車單。他原本不懂什么叫互聯網經濟,搞不懂現在人出門怎么不再帶錢,刷刷手機就能應付。他跟小丫頭提起這事,就是一臉的懵逼。小丫頭不得不在網上給他報了個網絡培訓班。他干了幾十年的會計,老底子在那里,一段時間過后,小丫頭被他的精明弄得有些下不來臺。小丫頭實在是忍不住,想給他理論理論,但話到嘴邊,完全又成了另外一回事:“老爸,你別整那么辛苦,搞得你是老板,我成了你的打工仔!”薛老會計自打弄懂了什么叫互聯網經濟,他愁啊,這網上網下大把大把的錢,嘩嘩地流,比水都倒得快。他嫌棄自個手腳太慢,反應太過遲鈍,并與姜小丫商量著,能不能也把鄉村快遞搞起來。小丫頭不忍心他這么辛苦,當即勸道,老爸,咱們事情得一件一件地做。現在我們搶了人家農客的生意,大家伙老有意見了。你還去搶人家郵政的生意,你還想不想好好活啊!薛老會計擺了擺手道,這有啥啊,這叫倒逼!他們覆蓋不了,難得還不準我們搞啊!薛老會計一意孤行,愣是在縣上和鎮上搞起了快遞投放業務。姜小丫拿他沒轍,只得由著他。薛老會計退休后,沒想到自己還能二次創業,勁頭比吃了大煙還要足,累得姜小丫成天叫喚。薛老會計撇了撇說道,有錢賺還能把你累死啊,趕緊去!姜小丫每天被她老頭子當成了牛一樣的使喚,盡管心里老大不痛快,但好在老頭子沒有打攪她去時不時地去騷擾何大山。
何大海和何興旺開著車,將何大山、余香、嫂子和何鳳山倆口子帶到了省城。姜小丫的生意,他壓根不愿意去管,由著她折騰,反正他等著數錢就是。進了省城,老扛把子見他們齊刷刷地跑到醫院,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們這是干啥,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你們忙你們的,這里有我照顧就行了。何大海和余香見老扛把子都消瘦了好大一圈,心疼得直掉眼淚。“爸,你看你都瘦了!”老扛把子眨了眨眼,把自個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瘦了好啊!蘭花就怕我長得太胖,怕我得什么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久病成良醫,蘭花這段時間住在醫院里,被醫生和護士們耳目渲染,反倒成了老扛把子的家庭醫生。連吃飯、睡覺都盯著他。
進了病房,何鳳山和余珍珍連忙圍到了蘭花的病床前,蘭花見他們走了進來,一下子翻爬了起來,手腳利落地招呼他們坐。“你們咋個來了啊,過兩天我就能出院了啊!”何鳳山和余珍珍連忙歉意地說道,你看你都住院這么長時間了,我們才來,一直擔心你啊!雖然經過了化療,但蘭花的精神頭很好。被老扛把子伺候著,不但沒有消瘦,反而還長得白白嫩嫩的。“擔心我干啥,我每天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著,身上都快長出懶蟲了!”她一邊哈哈地笑著,一邊得意地瞅著老扛把子,眼睛里充滿了幸福和快樂。
何大海和余香見他們聊得很高興,當即去找到主治醫師,打聽了一下她的病情。得知她的病灶已經得到了控制,只要堅持長期服藥,復發的可能性不大,方才放下心來。
嫂子與蘭花打過招呼過后,便連忙拉著何大山走了出來。她想兒子了,她迫不及待地把心都飛出去了。余香這段時間一直在調養身體,自然知道她急切的心情。連忙與老扛把子和蘭花說了嫂子的事情,老倆口樂呵呵地笑道,好事情,趕緊去,這里有鳳山和珍珍陪著我們,難得有時間擺擺龍門陣。
當即一行人來到侄兒的學校,與老師打個招呼過后,見著兒子,嫂子和余香再也忍不住思念的情感,一個勁地親熱他。小家伙被她們的熱情弄得有些不適應,氣鼓鼓地一把推開她們,難為情地說道,你們倆這是干嘛,弄了我一臉的口水,待會被我同學看見還不得笑死我啊!
嫂子緊張地一把拉過他,悄聲對他說道,兒子,你想不想跟媽過?小家伙皺了皺眉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良久才扭捏地問道,媽,爸能同意嗎?你和爸真就回不去了嗎?嫂子聽他這話,心里便涌出無限的委屈,這孩子歸根結底還是想著他爹。她難過地笑了笑,臉色有些發白,搖了搖頭道,媽都和你爸這樣了!回不去了!她轉過頭,望著身后嘩嘩吹動的白樺林,眼淚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了出來。兒子的話,一下子撥開了她心口的創傷,股股的刺疼,讓她苦澀難當。
小家伙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母親的身影已經遠不如過去那么豐盈和嬌美,她的發絲被風吹得四散開來,她微微抽泣的聲音,生生地擊打在他幼小的心靈之上。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來安慰她,但他卻話到嘴邊,哽咽在喉嚨里,腫得發痛。
白樺林下的母親,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給他遮風擋雨的白樺樹,而是怯怯地變成了一棵孤苦的幼苗。他好想自己馬上長成她身邊的大樹,也能給她遮蔭躲雨。
他緊緊地咬著嘴唇,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猛地一下子抱住她,帶著哭聲的喊道,媽媽,我想你,我不想離開你!
眼前這一幕,讓何大山、何大海和余香都忍不住想要落淚。此時此景,宛如年少時候的自己,那時候他們的母親都很年輕,對他們呵護備至,但命運弄人,何大山的母親和余香的母親相繼因病去世,根本來得及享到一天的福分。而何大海的命運,這與小家伙有著相似的境遇,他的母親很早就病故。那時候他才剛剛讀小學,他根本不知道母親的離去,將會給他留下多大的痛苦。他那時候只知道哭,不斷地哭,每天都哭著嚷著要媽媽,哭得老扛把子眼睛都窩了下去,人也消瘦了好大一圈。好不容易等到母親上了山,他成了村里的野孩子,混混沌沌的混日子。
嫂子抱著自個的孩子,心疼地摸著他的腦袋。這一剎那間,她才發現兒子長大了。他不在像過去那樣一味地要求自己,而是懂得了心疼人。他那個小小的身子,不斷地發抖,她能夠清晰地感受他內心的痛苦和不安。但他仍然咬著牙,寧愿自個受委屈,也愿意成全她。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苦澀地捧起他的小臉蛋,親了又親,越親她的心里越沉重,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他的脖子里鉆。小家伙抽搐了一會兒,堅強地一把拉起她來,親手抹去了母親臉頰上的淚水,一邊掉著淚一邊呵呵地笑了一下道,媽,別哭了!你看你哭得多難看啊!嫂子感動地連忙點了點頭,再次抹去眼角的淚水,喃喃的答道,我的兒子長大了,懂媽了!媽高興,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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