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是林虹喜歡的季節。
盡管有些炎熱,但卻收斂著她心中的那片清涼。
正如做學問一樣,她把這種愛好,也傳給了衛婷兒和余香。
去省城做手術的短短兩周多時間,回到市里租住的小區,一只柳鶯悄悄地帶著丈夫在她窗前的梔子花樹上搭起了窩,生下了一窩嗷嗷待哺的小柳鶯。
林虹端坐在茶廳里,泡著一杯功夫茶,靜靜地隔著玻璃,望著窗外的一家人。功夫茶的味道,摻和著無法阻擋的花香,新生的五只小柳鶯,已經脫去了絨毛,長出了細嫩的長羽。用老掉的枝丫和從山坡上銜來的野草,夾雜著幾張醒目的塑料口袋,土碗般大小的小窩,密密匝匝地晃動著一個個黑黃的小腦袋瓜子,一張張小嘴上一縷縷嫩黃的唇喙,不停的張合,尖長的舌頭使勁地抖動,發出嘰嘰喳喳饑餓的叫聲。
不過一會兒,母親撲騰地聞訊從外面飛到了鳥窩之上,它那雙爪子還沾著新鮮的泥土,站在鳥窩上它四下警覺地打量了一番,撲騰撲騰地幾下翅膀,它才穩穩地站定。它很快俯下身子,將尖尖的嘴巴,伸進了小柳鶯的嘴里,挨著喂了一番,看著小柳鶯狼吞虎咽地飽餐了起來,方才快活地發出幾聲清脆的叫聲。
它的神情依舊很緊張,等到小柳鶯都吃下了它捕捉回來的蟲子和蚯蚓,讓林虹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它一頭跳進了狹小的鳥窩里,撲騰著翅膀,用著爪子使勁地將這些小家伙,刨出鳥窩,嘴里嘰嘰喳喳地叫著。窩里的小柳鶯,像個剛剛開始走路的孩子,驚慌失措地翻爬上鳥窩,搖搖晃晃地站著,驚恐地長著翅膀,使勁地撲騰了幾下,卻不敢松開爪子離開鳥窩。
母親驅趕了幾回,見它們都害怕地站在鳥窩上自打哆嗦。這只柳鶯折騰了不到一刻鐘,便放棄了努力。它似乎很失望地低聲叫了幾聲,騰地張開翅膀,飛到梔子花樹的頂端,朝著遠方發出一陣清脆的叫聲,跟著又撲騰一下飛向了天空。
林虹失望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功夫茶。原本醫生告誡她,盡量少喝濃茶。但她平生就好這一口,還是管不住嘴。等她泡上第二杯功夫茶的剎那,一只明顯個頭比其他的小柳鶯要大的小柳鶯,晃晃悠悠地張開翅膀,腳下的爪子使勁一蹬便一頭栽了下去。林虹擔心地趕緊,沖到到玻璃窗前,那只小柳鶯一頭栽在了樹下的草地上,它慌慌張張地翻爬起來,小眼睛好奇地打了打轉,跟著又張開翅膀,撲騰了好幾下,方才重新飛上鳥窩。
一連好幾天,林虹已經把看鳥當成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事。心口上的傷口,不時地扯著她咧咧嘴,但看到小柳鶯躍躍欲試的勁頭,她便開心的笑了。柳鶯夫婦還來的次數并不多,但每次回來都要鉆進鳥窩,扒拉一番,將小柳鶯從窩里趕出去,它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它們離開那個安逸的小窩。
又是兩天過后,清晨一場暴雨,那只個頭強壯的小柳鶯在躲過大雨之后,站在鳥窩上徘徊了許久。“飛啊,趕緊飛啊!”林虹心里暗自為它著急。
良久,小柳鶯騰地張開了翅膀,決絕地飛出了梔子樹,一頭飛向了遠方。
其后的幾天,窩里的小柳鶯,一只接一只跌跌撞撞地飛離了鳥巢。等到最后一只飛走,開著枝頭的梔子花也枯黃地落下了花瓣。
等余香她們前來拜訪她。梔子樹上的鳥巢,已經被柳鶯夫婦給遺棄成了一座空巢。偶爾從窗戶外,飛過幾只柳鶯,林虹卻早已經分辨不出來,還是不是她窗前孵化的那群小家伙。“離巢的鳥兒,一旦飛向了天空,又怎么肯輕易地回來。”
她落寞地笑了笑,眼睛中含著淚光。
梔子花的味道,開了又散,散了又開。余香帶著何大海,衛婷兒則孤身一人,溫馨和文長青與他們在樓底下見了面,各自提著營養品,熱鬧的一大群人相互打趣地走上樓來,敲開林虹的門。
林虹酸楚的心思,一下子敞開了陽光。因為化療,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但臉上的笑容卻抖動著她未老的心思。“趕快,進來!”她讓開門,熱情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何大海見林虹一頭的白發,心里咯噔了一下,連忙避過目光,不忍心再多看她一眼。而衛婷兒、余香和溫馨則震驚地站在門邊,多日未見,她已經老成了這樣。文長青連忙推了一把站在他身前的溫馨,“愣著干啥,總不能老是讓林書記這么站著吧!”
“快進來坐,都愣著干啥!我啊,也沒你們想的那么悲慘!”
進了屋子,林虹把他們帶到茶廳,轉頭對溫馨笑著說道,溫馨,待會你幫我叫幾個菜,今晚你們在我這跟我熱鬧一下。衛婷兒連忙又站了起來,一把拉起溫馨,笑著說道,叫什么菜啊,今晚就交給我和溫馨,我們去買菜。林虹詫異地看著她,什么時候這個丫頭變得這么懂事了。當即便樂呵呵地笑道,好啊,反正你們都結婚了。廚藝自然也都學會了。那我們就當盤地主,嘗嘗你們的手藝。
文長青也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他也要跟著去,給她們當苦力。
見他們三個人,拿起菜籃子都走出了屋子,重新關上了門。余香便再也忍不住,眼淚嗖嗖地掉了下來。“老師,您!”林虹連忙抓過她的手,拍了拍,輕聲安慰道,沒事,人都有患病的時候。老師又不是神,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何大海也趕緊問道,老師,你這病醫生怎么說啊!可千萬不能復發啊!
林虹轉過頭,嘴角微微地笑了笑,“這病啊,怎么說呢,復發的可能還是有的。一方面靠藥物調養,一方面還是得看心情。你們來了,我這心情自然便好了。今后啊,我這里啊,你們還得多來啊!”
“那可一定要注意了,少熬夜啊!工作上的事情,能少做的,就少做點。”
林虹聽了他這話,心里一陣暖意。這家伙別看大大咧咧的是個粗狂的人,但這些年接觸下來,她還是挺佩服余香看人準。“大海,我的事情你別擔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我可聽說你這個新鄉賢當得有些不稱職啊!”
何大海苦笑地點了點頭。他這個新鄉賢,的確當得有些灑脫。“你啊,老話說,走一程,送一程。鮮家嘴的村干部都還年輕,你的經驗豐富,得多幫襯點才行。不管怎么說,那都是你的家鄉,你應該多出點力。”
“余香,你呢也得多勸勸他。雖然我也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但凡是我們都應該講大局,往前看。一時的糾葛,無足輕重。”
余香瞅了瞅何大海,見他一臉的窘迫,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方才對林虹點了點頭。林虹見氣氛有些凝重,連忙轉過了話題。“余香啊,這些年不錯,沒有讓老師失望。現在政策好,機遇也不錯,你們得抓住機遇,好好干!”
“現在正處在社會的轉型期,各種矛盾也層出不窮,也是考驗你們的時候。”
三人擺談了一陣子,氛圍很快輕松了下來。等衛婷兒他們回來,林虹看著他們在廚房里忙活,心里總算是有了點家的感覺。
梔子花開過夏天,開到了秋天。林虹的病反反復復,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落葉秋黃,梓縣再次拉響了豬瘟防控戰。
鮮家嘴和李太溝村的不少村干部和年輕勞力也都被抽調出來。余香對這場豬瘟發出了死命令:絕不能讓一頭病豬流入梓縣!
村頭村尾和重要交通干道,又都設置了消毒站和檢查站。
熬更守夜的日子,自然是不好受。但這事關生豬產業的生死,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伴隨著豬瘟戰的再次打響,林縣、梓縣及其周邊的生豬價格再次上漲。憑著何大海之前,存欄的母豬的繁育能力,大批量的生豬被投放到市場平抑物價。小散亂養殖戶被再次整合,與示范片的規模性企業簽訂了代養協議,一場瘟疫再次改變了梓縣的生豬產業格局,一舉終結了一戶一豬的歷史。
在何大海和姚婷的支持下,鮮家嘴集團前期投入到股市,購買的豬業公司的股票從4塊多錢,一路逆勢上揚漲到了12塊,根據瀟月月的分析,預計這股牛市還將漲到30塊左右。這讓何大山和駝子李著實高興了一番。而駝子李原本已經崩盤的BT幣,也出現了上漲的架勢。行情漸長,駝子李很快進行了大批量拋售,不但收回了成本,還狠狠地賺了一筆。掙到了錢,他在姚七月面前也多了底氣。但自個的私房錢,她還是藏著捏著,生怕被她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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