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身體力踐了什么叫做手比腦子快,冰涼涼的指尖就奔著人摸去,觸手是隔著一層柔軟中衣,卻是帶著征文火熱的體溫,簡直比方才的掌心還要燙。
可秦紹就是沒挪開手指,還將整個手掌放了上去,掌心下的肌膚在瞬間如一張拉滿弦的弓般繃緊。
先生緊張了。
秦紹一雙美目圓睜,感覺一陣燥熱從胃部升起沿著脊柱沖大腦,忍不住笑出聲來。
容宿有些氣急敗壞,大手一撈抓住她的手掌,牢牢地按在心口:“往下摸做什么?傷在這里。”
秦紹忍不住啐了口:“胡說八道什么呢。”
她這輩子更沒想過,先生會有這么不正經的一面!
容宿聲音低低地笑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秦紹要是能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毫無防備,竟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樣。
不過女孩也沒有忘記最初的目的。
她摸索著找到箭頭的傷口,秦紹把藥粉灑在上面,撤掉一截衣袖細心地包扎好。因為看不清,她又用手輕輕地在上面拂過,檢查過后,才放下心來:“好了。”
容宿意猶未盡地嗯了聲。
仿佛是熱浪退去,冰窖里又陷入沉默,秦紹感覺到胳膊上又爬起一層層雞皮疙瘩。
可有了剛才的尷尬,她又不知如何開口。
“滴吧”一聲,冰窖融化的一滴水珠打碎了磨人的寂靜。
“應該還在搜我們。”容宿壓低嗓音道,聽起來竟然一點也不急。
秦紹鼻音比較重地嗯了聲。
“聽云,”容宿喊她,秦紹眨眨眼:“怎么了?”
“你……為何信我?”容宿問道,對面仿佛是一片空氣,沒有回應。
容宿垂下眼,伸手摸上自己的面具:“我也曾問過另一個人。”他摘下面具,想到了秦紹當時給他的那個不著調的回答,搖搖頭道:“他的答案我不滿意,但我無力改變,你呢?”
秦紹聽出他的失望,心里酸得難受。
她當然猜不出征文口中的另一個人也是自己,只能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在摸到面具的那一刻手上一頓。
“先生,想聽真話?”
縱是黑暗,但以真面目示人,自是晾出三分真心。
“想。”
“你信一見鐘情嗎?”秦紹用最自然的聲音說著,縱是燕京話的腔調也是此刻她能給他最真的回復。
咯噠一聲。
面具掉在地上,搖搖擺擺地晃了兩下。
好似重生一次那樣久。
秦紹終于感覺到身前的人動了,她像木頭人一樣等著,而容宿在黑暗中動作略顯笨拙卻實打實地擁住了她,“從前不信,”他的臉隔著秦紹的蒙面黑巾傳遞著溫度:“現在信了。”
秦紹喉中仿佛是滾過一顆熱雞蛋,燙得她說不出話來。
前世今生。
十數年光陰。
她等著,守著,侯著。
終于盼來了這夢一般的現實,盡管在這漆黑無光的冰窖,盡管看不到彼此的面容,但她覺得無比饜足。
女孩手指一拉,面上的黑巾滑落。
毫無光亮的冰窖里,兩個人十分默契地沒有去摩挲對方的容貌,只是這樣臉貼臉地擁抱在一起,任由冰寒刺骨沒有半份退卻。
“西坊左三間的糕點鋪子門前有一個插旗的石座,第三階青磚可以移開,若插著藍旗便是我有話要告訴你。”容宿摸著她的頭發道。
秦紹抿著笑:“真巧,我想那一天,我也有話要告訴你。”
天光大亮,陳氏敲開秦紹房門,照例幫她穿好錦袍。
“爺心情很好?”她問,秦紹從晨起穿衣開始,嘴就沒合攏過。
“好,好極了。”她彎了眉眼,目光瞄到陳氏頭上的朱釵,忽然想到:“舒涵還在禁足吧?”
“讓她關著,收收心也好,郡王不必記掛!”陳氏咬牙道。
好吃好喝供著,卻總是心存邪念,甚至在聽說秦紹將宗瑤接進府來便絕食數日,弄得陳氏焦頭爛額,此刻是一點也不心疼舒涵。
“也好,近日我會有大動作,等一切平定下來,再以我義妹的身份尋個好歸宿,想必今后她會明白的。”秦紹一句話敲定舒涵的命運。
隨后便去書房寫了一上午的折子,而后才去給裕王請安。
“父王請看。”秦紹將折子遞上。
裕王簡單掃過,驚得張不開嘴:“這簡直太荒唐了!”
“事實如此,由不得父王不信。”秦紹面容冷酷,“江泰就是當日在南郊密林行刺我的幕后黑手,至于江家小公爺,我看他十有八九也知情。”
秦紹對于昨晚江小公爺一心要她和征文性命之事耿耿于懷,何況他還真的傷到了先生。
而且今晨她已經聽說城中河流的機關,慶幸他們猜到小公爺會事先埋伏,便拐到最近的一處地下冰窖躲藏。
如此看來,這位小公爺雖是近日才回長安,但對于江國公的事是知情的,否則也不會有摻了香粉的火箭。
“他……他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裕王喃喃。
誰能想到,江泰一個駙馬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
“紹兒,你到底有什么證據?”裕王神色十分嚴肅,“江泰心機如此之深,恐怕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扳倒的。”
這樣一封折子,只怕遠遠不夠。
“我當然還有手段,孩兒這些時日豈是白忍的。”秦紹笑容冷厲。
江泰,是時候還債了。
“你要為父做什么?”裕王蹙眉,他早已看不懂女兒的布局,但卻知道秦紹特意登門必定是有事要他幫忙。
“我想讓父王速回渝州。”秦紹搓了搓手,又趕忙補充:“孩兒并非不信任父王,而是父王在長安一日,孩兒就……”
“你就一日不能放手去做是不是?”裕王沉下臉,“你想干什么,把天捅個窟窿嗎?”
秦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這是她親爹,呵斥她,她還不是只能受著?
“父王錯怪孩兒了,孩兒是在補天啊。”秦紹弱弱地反駁。
裕王冷哼一聲:“大秦的天還輪不到你來補。”
秦紹撇撇嘴,沒敢頂嘴,也沒退步。
裕王有些頭疼:“你這逆子!打定主意要請我回去是不是?”
“是,父王今日不允,孩兒明日再來問一遍。”秦紹抱拳躬身一禮,兔子似的跳出房門。
“你回來!”裕王怒喝,追了出去。
秦紹卻不帶停步的。
裕王都被她氣樂了,看到玉成先生出來嘆了口氣:“先生,您看這逆子。”
“王爺,您就應下吧。”玉成先生語氣中肯:“郡王大仁大智,大秦交給郡王,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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