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世佂奪過酒盞坐到他對面,仰頭飲盡:“好酒好酒。”
容宿抬手給他滿上:“來找我的?”
“來找弟妹的,不過看起來,你并不算順利啊。”蒙世佂似笑非笑。
他的人在西坊市一走,就打聽到容宿在二樓喝悶酒,可見是約見佳人有誤,他這不是上趕著來安慰了嗎。
容宿抬手飲盡杯中之物,眼睛不時下瞟,可他希望的那個面帶朱砂美人痣的姑娘并沒有出現。
秦紹這邊盡快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不露端倪地匆匆離開,趕到時就見旗子已經換成了藍色。
先生有信給她。
褚英正打算上前去取,驀地被秦紹拽住,她回頭去看,就見自家郡王臉上表情能殺人。
“這個狗賊,怎么哪兒都有他!”秦紹低聲咒罵。
褚英這才發現,二樓窗邊對飲的二人,不正是容宿和蒙二爺嗎?
秦紹心里更來氣。
先生近在咫尺,她卻不能相認,豈能不氣。
容賊。
怕是天生就能克她吧!
但此時,秦紹也無計可施,她甚至不敢去取征文給她留的信。
“再等等,”秦紹這次學聰明了,躲在酒樓一側,避開容宿視線,當然也躲開了她心心念念的蒙世佂。
“郡王,我看這二位吃得正歡,恐怕一時片刻不會走了。”褚英道。
她搞不明白郡王這是在弄什么,不過她一句都不會多問,主子有主子的秘密,她只是郡王的侍衛,聽命行事就行。
秦紹等到各家張掛燈籠,容宿這狗賊還不動地方,氣得她跺跺腳:“回府!”
“容四哥,你還不回去啊,你不是約了改日再見了嗎?”樓上,蒙世佂苦嚎,心里覺得做別人的好兄弟可真不容易。
“她會來取信,”容宿平靜道。
只遠遠看上一眼就好,看上一眼,他就心安了。
“四哥哥,”蒙世佂長聲作揖:“您那心上人一看就不是小肚雞腸的尋常女子,不會因為你一次爽約,就此生不復相見的。”
容宿冷冰冰地目光拍在他臉上。
蒙世佂干笑一聲:“好好好,我說錯話了,是賭氣不見你,行了吧?”
這他媽好兄弟真不是人當的。
尤其是有一個老和尚動春心的兄弟。
“對了,依你方才所說,那郡王應該是在謀劃什么,你還不趕緊回去守住你第一寵臣的位置?”蒙世佂改用迂回戰術。
哪知容宿嘭地一拳砸在桌上:“你自己去吧。”
蒙世佂翻了個白眼:“這也不是郡王的錯,何況郡王既為主君,自不能什么事都透露給你。”
容宿面色沉下來。
“不是我說,你們容家上下就是吃了這個虧,這方面你那大哥就做的不錯。為人臣屬盡忠就好,豈能將主君把持掌心如臂使指?如此,是為大逆。”
容宿拍案而起:“你在指責我父王擅權?”
“不敢,我是提醒你。”蒙世佂輕飄飄道,絲毫不以為意,“你不覺得你對郡王的掌控欲過于強盛了嗎?”有如容王對陛下一般。
后面這句,蒙世佂沒說出口,但容宿早已意會。
容宿坐回去,臉色陰沉。
“我并非掌控郡王,而是想……”掌控他的信任,容宿別過頭:“好吧,或許你說的對。”
他在容王羽翼下長大,行事作風,當與容王無二。
“這或許是你容家詭異的安全感?但這絕對是錯的。”蒙世佂道。
蒙家也是世代盡忠的大將,甚至是從秦朝建國之始便代代傳承,憑的就是這份臣屬之心,規行矩步,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他并非想讓容宿和他一般,只是希望容宿不要全然被容王影響,走了一代權奸的老路。
這是在鋼絲上跳舞。
容王與陛下有上林苑七年共患難的情分,而容宿和郡王之間,單薄如紙。
“蒙兄善言,我記得了。”容宿并非不識好歹之人。
除卻蒙世佂,世上再無第二人敢說,也無第二日會好心提醒。
蒙世佂搖頭苦笑,并不信他的鬼話。
“你要真記得才好。”
容宿睨他一眼:“你怎么回了趟長安,就跟老嬤嬤一樣啰嗦了?”
蒙世佂忿忿給他一拳,二人哈哈大笑。
當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容宿和蒙世佂酒氣熏熏地離開。
沒見到聽云,讓他心中不快。
本來已經動搖了,想去郡王府請罪的心借著酒勁兒又給拋到腦后。
信任不信任的,又有何妨!
待他們徹底離開,一個小孩子才從角落里跑出,取走旗桿下的密信,幾經輾轉,遞到了秦紹手中。
她有點不敢打開。
先生會不會生氣,氣她爽約?或者……或者看到她因為容宿落荒而逃的樣子?
想到蒙世佂最后被容宿拉著喝酒的樣子,她心里就氣不打一處來,狗賊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先生,只是先生還不知他是她罷了。
“郡王?”褚英打斷發愣的秦紹。
架子上趴著的瑞雪也腿一伸,跳下來走到秦紹膝蓋前,弓身一躍,鉆進她懷中。
瑞雪的體溫比人高一些,秦紹懷中溫暖,用下巴蹭了蹭毛茸茸的小腦袋,終于打開密信。
雪白的貓兒在她懷里轉了轉,找到舒服的方式趴好,卻被秦紹啪地一拍桌子驚得一個激靈,委屈巴巴地喵了聲。
秦紹趕忙給它順毛,嘴上卻樂開了花。
先生也說自己有事耽擱,為爽約之事抱歉,還約她三日后在天香酒樓二層見面。
這次,她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
瑞雪呼嚕呼嚕的聲音聽在秦紹耳中更是格外舒服。
而大公主府卻因為一只貓天翻地覆。
江弋的金瞳不見了。
自那日受了容宿一枚銀雷驚嚇后,金瞳就不知所蹤,江弋以為它只是害怕躲起來,很快就會找回來,哪知尋了公主府上下也不見蹤影。
“弋兒你就別再找什么貓了,還是快看看你父親吧。”大公主眼睛通紅,人都憔悴了許多,馮皇后心疼得不行,咬牙切齒地催促五城兵馬司和長安衙門速速追拿賊人。
江泰卻險象環生,搶救過來三回,太醫們個個都是絞盡腦汁,誰也不知下一回能否回天有術。
江弋噗通一聲跪在大公主身前:“母親,孩兒不是不去看父親,而是……而是孩兒不敢吶。”
此刻的小公爺倒是沒了追殺秦紹時那樣意氣風發,他只像一個即將失去父親的孤兒,哀聲無助。
大公主抱著兒子的頭無聲哽咽,丈夫若是一命歸西,留他們孤兒寡母可怎么是好啊。
可惜,江泰苦熬數日已經油盡燈枯。
大宮女跪著進門報喪:“殿下!駙馬爺他,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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