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先生在外見光鮮亮麗的和尚出來許久,太子也不肯出來,不由探頭去望。
金冠玉面的小少爺正隨心倚在圈椅里翻書翻得津津有味,一只腿耷拉在圈椅邊上,和懷里搖搖擺擺的貓尾頻率出奇的一致。
“咳,”玉成先生清了清嗓子,秦紹卻置若罔聞。
先生無奈走了進去,到秦紹一旁俯身提醒一聲:“殿下,是什么書如此引人入勝?”
秦紹匆匆坐正,撣了撣袍子,懷里瑞雪跳到一旁。
“沒什么,搜神志怪的野談,不值一提。”她把書收進袖子里,問道:“妖……要是高僧有什么需求,盡量滿足便是。”
玉成先生點頭:“那是否要留宿?”
以秦紹的身份,留慧寧在府中常住還是慧寧的榮幸。
“留……嗎?”秦紹心神還在方才看到的那些奇志趣談里,一時反應慢半拍,著實讓玉成先生見笑了:“自然是聽憑殿下決定。”
妖僧和容賊是好友,如今又送她這么一本怪書,若是留宿,只怕要成為容宿的內應。
秦紹現在可是已經跟容宿翻臉了的。
“留宿吧,安排高僧住到這間靜室好了。”秦紹正愁沒地方抓容宿的把柄呢。
秦紹溜出去的功夫,玉成先生已經看到她袖中滑出來的書卷。
還剩短短幾頁她就把故事看完了!
秦紹當然耐不住,饜足地把幾個貓妖與書生的故事讀完才把書收起來,不過讓她奇怪的是,書中的最后一頁竟然被人撕下去了。
按著故事的內容,最后一頁應該是所有志怪故事里的靈貓合集,說不定還能給靈貓們排個序。
就好是看到精彩處故事戛然而止一樣,秦紹急著繞院子走了好幾圈,最后打著吃齋的旗號來到宴堂。
“高僧已經走了,還說殿下若有事可以去容王府尋他,他應了容四爺的講經之邀。”宗遙轉述。
秦紹冷笑,原來是想引她上門的。
不過這手段好像太拙劣了些,秦紹可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故事結尾就送上門去。
入夜,秦紹早早就寢,讓陳氏為她守夜。
宗遙坐在房中丫鬟正幫她拆掉發髻,順滑的秀發鋪散在肩上,壓得柔黃紗巾下沉兩分,隱約可見喉嚨上若隱若現的束帶,他不自覺地拿起梳子梳順秀發遮住喉頭邊道:“你們下去吧。”
縣主一向不用人值夜,只信任自己那只黑色大狗,郡王府的丫鬟們早就習以為常。
只是今夜不同往日。
今夜,秦紹就在府中,而他與她只是一墻之隔。
宗遙心煩意亂地把梳子拍在桌上,坐到丫鬟早就鋪好的松軟上,精神奕奕的老二也撲上來,可他怎么也睡不著,手一摸發現枕頭下有一截涼硬的紙冊。
他猛地坐起來,想到昨天他母親來看他時神神秘秘地在樣子,一把抽出紙冊,一看之下頓時紅了臉,把書丟得半米遠,連桌柜都撞得噼啪響。
“縣主?”門外的丫鬟恭聲道。
“不要進來!”宗遙聲里帶著一絲慌張,急急過去把書冊藏好,做賊心虛地看了眼門前,確定丫鬟們沒有進來才放下心:“我……我讀兩本書再睡,你們不用伺候了。”
“是。”丫鬟們退下。
宗遙十分女人地攥著薄被,眉眼瞄到圖冊封面上交纏的兩具肉體便紅到耳尖。
母親竟然在他床頭放這種東西,簡直是要壞他的名聲!
“你在郡王府住了這么久,早就沒什么名聲可言,再說了,只要你做了這大秦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還有誰敢說你的不是?”宗母的話猶然在耳。
上次他就羞紅了耳朵,幾次辯解自己與殿下之間清清白白。
可宗母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
“你若是尋常女兒家娘自然不會為你操心,反倒是殿下珍重你才不要你的身子,可你這情況,若不能早點服侍殿下,如何能握住殿下的心?也是娘不好,從未教過你什么……”
這就是娘想到的主意嗎?
宗遙喉結滾動,手指顫抖著伸向床腳的春色圖冊,一男一女的糾纏他尚是第一次見,心里不免一嘆。
娘親糊涂了。
他與殿下……便是他肯做女子又該如何做呢?
宗遙興趣缺缺地撿起圖冊,便打算遞到火盆里燒掉,免得污了他的眼睛。
此生既然許給秦紹,他自然不打算再碰女人。
可老二卻哈赤哈赤地吐著舌頭,一口叼起圖冊,急得宗遙呵斥一聲,老二乖乖吐出圖冊,花花綠綠的頁面打開,宗遙看得直了眼睛。
“竟……竟還能如此么……”
咱也不知道宗遙看到了什么,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寫。
容王府,聽云如約而至。
“姑娘今天到得挺早,不過我家爺已經練了一陣兒了。”大成說道,臉色不太好,果然是被容宿荼毒一陣的樣子。
秦紹還是那副亦漢亦外域的打扮,不過因為這是她第二次來,容王妃那邊已經瞞不住。容宿顯然也不打算瞞著,畢竟他的琴聲當真讓人過耳難忘,短短兩日就讓闔府的人都知道容四爺令了陛下密令查案,卻不務正業到夜夜彈琴取樂。
可容宿卻不是這么說的。
“聽云姑娘這就錯了,我可不止取樂,今日我剛審了褚英,夜里做些自己的事又有何妨?”
秦紹撫弦的手微頓,但琴音很快連貫起來。
她半點不怕,料想容宿也聽不懂她琴中的抑揚頓挫。
“褚英是誰,與書鋪的案子有關?”秦紹釣起魚來,容宿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真的回答她了:“褚英是太子近侍,也是南郊案行刺的主謀——嘉華,至于書鋪的案子,倒是與她無關。”
一通狗屁!
秦紹氣得想拿琴弦勒死這個滿口謊話的狗賊,沒有一句是真的,褚英明明是被人從書鋪擄走,而且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容宿派去的,他還在這兒做戲!
她現在覺得自己以聽云的身份臥底容宿身邊是個極錯誤的決定。
只怕她還沒查出來什么呢,就先被狗賊的指鹿為馬氣個半死。
“怎么,姑娘不信我?莫非姑娘知道什么內情?”容宿微微一笑,聽云的“太子暗衛”身份早就被他識破,這番話不過是你來我往的交鋒罷了。
“我就是好奇,她既然是太子近侍,要行刺太子還用繞那么大的圈子跑到南郊去?”
“不知道,”容宿一本正經道,還舔著臉招手:“姑娘還是過來指導我指法吧,我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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