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聲,角門開了個口,一個駝背的皂衣小廝拎著沉重糞桶從中出來,侍衛們嫌他味道大,擺擺手也就放行了。
宗遙的視線從皂衣小廝身上挪開,目光則順著角門望了進去。
顧氏被鎖在屋里一步不許離開,而所有院中走動的,包括方才那個皂衣小廝在內都是聾子,如此才能確保無虞。
從前宗遙并不好奇顧氏知道了什么秘密,但今天,宗遙想知道。
這個念頭就像春后的草芽,一旦萌發就不可阻擋。
宗遙憑著過人的毅力才沒有當即闖進去問個清楚,只是面色平靜地離開此處。
第二天一早,秦紹神清氣爽地睡到辰時結束。
昨夜的事當然沒對她造成什么影響,只是想起在容宿那兒搞到的消息她就眉頭一皺。褚英的娘親,怎么會跟昭煦太子的乳母扯上關系?
還是個查無可查的死局。
除了那點牽連,一切的證據都在最合理的范疇內消失無蹤,這不恰恰像是有人在故意抹殺掉他們一樣么。
而且事情都發生在數年之前,除非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在布局陷害裕王,否則,一切證據都順理成章地指向裕王。
奪嫡。
多么血腥的兩個字啊。
裕王身為當今皇帝的同胞弟弟,在享盡榮華富貴與信任的同時,也要隨時有可能付出可怕的代價,這便是其一。
秦紹整理一下衣物,今天她就親自去會一會對手了。
誰都沒想到,太子殿下出了太子府,第一個去的地方竟然是南郊馬場,而且一玩就是一個下午。
大家都覺得殿下這是故作鎮靜,沒想到第二天,太子就廣派帖子,邀請各家適齡壯年到馬場一聚。
銀兩不在話下,裕王畢竟也給了秦紹不少私產,而面子更是重中之重。
就算被陛下斥責,這也是當朝太子的邀請,一般人還真沒膽子不接,所以那一日賽馬人數眾多,也讓人想到了上一次的賽馬留下的陰影。
秦紹失蹤,李兆信被殺,秦維重傷,現在又有證據說當初南郊案是秦紹在自導自演,所謂的嘉華更是她的近侍褚英。所以殿下今日邀約賽馬,是為了證明清白?
用什么法子?
就在眾貴子們猜來猜去的時候,馬場外獵獵云旗作響,伴隨著踢踏馬蹄聲一隊鐵騎呼嘯而來,為首的正是秦紹。
只見少年郎白玉黃帶束額,英姿颯爽地扎了個高馬尾,繁繡盤龍紋的騎射服披著明黃斗篷,后背羽箭,手提鑲寶勁弓,整個人英氣十足。
“見過太子殿下!”眾人齊齊行禮。
秦紹一眼掃去,不出她所料地來個齊全,容宿容閎兄弟沒人推脫,唯有蒙世佂因在兵部的差事沒能赴約讓秦紹頗為惋惜。
她當然不會在這個場合表現出來,適時地喊了起身,并摘掉腰間掛著的黃龍玉佩遞予身邊內侍。
內侍雙手接過玉佩,高舉過頭頂,沿著馬場游走一圈。
“太子殿下有旨,今日賽馬奪魁首者,賜隨身玉佩一枚,可許殿下一諾!”內侍拔尖的嗓音帶著幾分刺耳鉆入了所有人的耳膜。
得殿下一諾啊!
滿長安誰不知道,殿下上次的一諾就是許給林宗遙的,最后這么一個林家野養的庶女竟然名正言順地入了宗譜,還受封山陽縣主,并成了秦紹的未婚妻名正言順的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說不眼紅,那可能嗎?
不知何時起,所有人都嚴肅起來了,這場原本想要看熱鬧的比賽,無形間彌漫起了爭鋒斗勇的意思。
很快就有人弄清楚規則,原來在林中設置了七十二個原木靶,二十三支活木靶,各有不同計分,奪魁者必須是騎射均在眾人之上,才能穩操勝券。
“哈哈,可惜今日蒙家老二沒來!”容宿第一個開口,從侍從哪兒領了二十只標了宿字的羽箭,快馬而出。
雞賊啊!
眾貴公子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原本等著看殿下和容宿反目的好戲,哪知道容宿這狡猾的家伙竟然乘機搞明白規則率先出發了。
這先機被他搶得虧死了!
不待別人多說,眾貴公子們紛紛取箭上馬,奔騰而出。
臨近的箭靶上很快射滿了箭簇,大秦崇文尚武,這些貴公子哥兒們也不都是廢料,更何況是敢沖在前面的,自然都有兩把刷子,臨近出發點的幾個靶心之上竟然沒有超出內三圈的。
秦紹看著出發點越來越少的人,滿意一笑。
“殿下好手段,一塊玉佩就將所有揭過。”身后傳來一聲似恭維又不那么恭敬的聲音。
的確,秦紹不需要做任何洗白自己的事情,她只需要振臂一呼,就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位依然還是大秦受金書寶冊的太子殿下。
什么裕王奪嫡,褚英嘉華,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動搖她的地位。
因為她,是大秦嫡系中的獨一人!
秦紹面帶微笑被一語戳破也不惱,畢竟現在此地也就只剩容閎敢這么跟她說話了。
“容少詹事看來還是不肯信我,”秦紹沒回頭,只覺得容閎策馬靠近,規矩地停在她馬頭之后半尺:“我還能相信殿下嗎?”
秦紹回頭,逆著光容閎的臉色似乎不那么陰郁了,只是手臂上的孝帶依舊搶眼。
“你和毓靈既然訂下婚約,這條帶子不帶也罷,”秦紹突如其來的話就像點了馬蜂窩,容閎強忍著火氣才壓低聲音道:“亡妻殺子之仇,不可不報!”
“那你就該好好回想一下,抓住褚英之時到底有什么紕漏。”秦紹冷笑一聲,馬鞭一甩疾馳而出。
烈日灼灼下襯得她皮膚白的透光,而那只高舉抽出羽箭的手亦是熟練迅速,彎弓搭箭一氣呵成。
“當!”
一支游走靶被秦紹正中紅心,負責舉靶的人竟被震得顫了三顫,這才恢復奔跑。
秦紹當然沒停,而是縱著胯下良駒撒歡地奔馳起來,只留背后容閎若有所思。
刑部大牢。
褚英一身囚服坐在單獨的囚房里,因為失血過多的唇泛著白皮,熬了兩宿通紅的眼睛終于撐不住靠在墻上打個盹。
片刻功夫,牢里忽然靜得可怕。
褚英敏銳地睜開眼,就見三道黑影越過被瞇眼放倒的守衛直沖她而來。
“你們是什么人?”褚英警惕地攥住瓷碗。
“奉殿下之命救你!”來人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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