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的出現就像投石擊水,蕩起無數漣漪。
容王妃臉皮僵硬地看了容宿一眼,心里已經滾過千萬種可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您這一步棋下得太急了。”
容閎的勸說猶然在耳,可容王妃此時已是悔之晚矣,當然,她也沒想悔。
“見過殿下,”容王妃客客氣氣施禮,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臣婦不知殿下是要為誰作證。”
都這個時候了,王妃還不服輸呢。
秦紹冷笑,看來前世王妃能跟容宿斗那么久,也不是無的放矢。
“王妃剛才不是在問容宿可有證據?巧了,齊氏的那份供詞早在孤借住王府的時候就給了孤一份,你要看嗎?”秦紹笑盈盈開口。
容王妃求助似得目光看向三司老大人們:“臣婦不敢,這是幾位大人的公事。”
秦紹若有若無地將目光投向了三司的三位大人。
曹國舅臉上慘白,周老御史神色肅穆,紹大人則縮在后面極力縮小存在感。
畢竟秦紹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他們還能不明白?
事實上,他們在容王府曾經審問過齊氏一次,齊氏一一作答,如今想來,其實每句話都有兩種可能。
他們問齊氏那份供詞是不是春婷招供,齊氏當然說是,但問到內容時,齊氏則畏畏縮縮地表示正如證詞所寫的那樣。
三位老大人根本沒想到還會有雙份供詞,所以這就被齊氏糊弄過去,原本他們還有些存疑,畢竟齊氏當時模棱兩可的對答實在有故意誘導他們的嫌疑。
但現在秦紹出面表示曾經收到過齊氏所言的“真正的供詞”,就相當于是親身作證,他們即便有些疑惑也不敢真正當庭質疑秦紹啊。
周老大人目光在容王妃身上掃過,若是尋常婦人見到這番陣仗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可容王妃卻應對有余,還有膽色要證據,可見心智不俗。
這件事,還有的講究。
否則殿下和容宿為何偏偏算計她,而她也恰恰命人到刑部報案,這才落入甕中?
周老大人雖然忠心皇帝,但也不是愚蠢之輩,自然不想成為容王妃手里的刀,故此他選擇沉默,并沒有說出齊氏有意誘導的事,還在曹國舅想上前時拽了他一把將人拉回來,靜靜觀望事情發展。
秦紹朝三人方向頷首,才道:“既然王妃不想看,那還是解釋一下這份誣告孤勾結嘉華的供詞是如何從你的嬤嬤手中交給三司的吧。”她這一句話,竟然是要將案子定下了。
“殿下!”容王妃終于露出一絲慌色:“殿下天潢貴胄,可臣婦也是受過誥命的王妃,不容殿下如此污蔑!陛下,請陛下明鑒!”
皇帝冷笑一聲,朝容宿揚了揚下巴。
“母親,恕兒子不孝,還要再問您兩句。”容宿勾著唇角,這聲討罪簡直比利刃還刮得容王妃臉皮疼,“四郎既是領了陛下的旨意,別說我只是你的嫡母,就是你的生母也問得。”
還不服輸呢。
這分明是在提醒眾人,容宿大逆不道審問嫡母。
她以為這么一句就能讓容宿難堪,畏首畏尾,卻不知點燃了皇帝最后一點耐性:“放肆!是朕讓容卿審問的,你這是在指責朕不通禮法嗎?!”
“臣婦不敢,”容王妃一個頭叩在地上,頓時瑟瑟發抖。
她到底是婦人一個,在家議論兩聲朝局或許可以條理清晰,但論及對圣心的把握簡直爛到家了。秦紹露出三分笑意,這方面深宅婦人當然不懂,倒是容宿巧妙利用一句兒子不孝引得容王妃上鉤,現在有了皇帝當庭斥罵他審問起來就不需要畏手畏腳,顧忌身份人言了。
真是狗……老奸巨猾。
不知為何,秦紹第一次覺得那句到嘴邊的狗賊二字放在眼前的容宿身上讓她心生反感,不知不覺地換了個形容詞。
那邊容宿已經審上了。
“王妃娘娘說眼前這份牽扯太子的證詞是齊氏親手交給您的,是何時,經由了幾人手,可曾有人親眼見過供詞內容?齊氏又可曾跟您親口說過證詞上的內容?”容宿一連拋出三個問題,就是要讓容王妃來不及想對策。
容王妃果然吞吞吐吐說不明白。
這并非她不能急中生智,而是因為當中牽扯太多。
她若是說了只有自己和徐嬤嬤知道,那便是證明了無人見過供詞內容,可這樣那齊氏就有秦紹作證,最后“掉包供詞,妄圖陷害太子”的罪名只會叩在她一個人頭上。
可她若是說有,又能有誰呢?
她雖然給容王看過那份供詞,但一來容王已經明確表示過不想摻和進來,容王妃打著為容家好的旗號行事,就是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說出容王來。
更何況,容王見到這份供詞也是從她手中得來,并非從齊氏手中得到,他到時只需如實說明就足以脫身,而局面還是回到眼前,她還得罪了自己的丈夫。
這種蠢事容王妃當然不會做。
那還有誰肯為她作這個無異于假證的證?
緊急之時,靈犀通透,容王妃忽然想明白了秦紹和容宿聯起手來為了什么……嘉華!
他們十有八九是猜到了她和嘉華聯手,陷害秦紹陷害裕王的大局,今天就是要用齊氏那個賤人的反口咬出她來,若是她能再開口牽扯出嘉華那就是連根拔起!
至于容宿的“背叛”更是一計。
容宿這個小賤種,自己當初就不該留他活命!
“沒……沒有人能作證,前幾日將供詞交給臣婦后,臣婦日夜難眠,如此大事不敢知會任何人,就想著將證據交讓三司幾位大人便是盡了命婦之責。”
“王妃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呢。”秦紹忍不住冷笑嘲諷,頗有些少年人使性子的味道。
但皇帝沒有怪罪。
饒是再好脾氣的人面對這樣憑空而來的污蔑,也不會好脾氣地對待罪魁禍首了吧。
更有可能的是,對方還想要裕王的性命!
“王妃娘娘說是前幾日?這就奇怪了,事情發生少說也有四五個月了,齊氏為何近幾日才給你狀辭?”容宿把目光投給齊氏。
齊氏早就和他商量好回答,一個頭磕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妾身不敢欺瞞陛下,是前幾日母親突然提及春婷的供詞,說只要我交出供詞就能說服太子殿下饒我夫君性命!”
“妾身孤兒寡母實在不敢違背,但萬萬沒想到母親的法子竟然是要污蔑太子殿下,妾身若是早知,斷然不敢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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