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靈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兒,昭煦太子的親姐姐,雖是庶出卻養在皇后宮中,吃穿用度一切事宜都是比照嫡公主準備的,如今雖然婚事來得急但卻不倉促。
大紅花嫁迎進容王府,盡管是續弦,但卻是住了容王府的正堂。
因為她是公主,是君,連容王和容王妃這幾日都要把主院讓出來,直到公主府落地才算完事。這或許也是尚主的壞處了吧,取了個老婆等于娶了個祖宗,連爹娘都要跟著讓位子。
好在毓靈生性溫柔,又對容閎情根深種,倒是少了許多磨難。
成親當日,賓客盈門。
公主在宮中拜別父皇,皇帝收拾得整齊,但沒等公主出門就咳出了血,也不只是病情未愈還是心疼女兒出閣。
倒是皇后娘娘哭得跟承安公主當年出嫁不相上下,毓靈公主前腳出了宮門,后腳坤德宮就派人宣了太醫。
秦紹跟看熱鬧似得圍觀著。
按說毓靈是她的堂姐,但她如今是太子,身份貴重,故此是以兄弟身份相送,直抵容王府。
大禮無誤,容王與容王妃一起接受新兒媳拜見,當然,因為公主身份雖是續弦卻沒有人把江氏的靈位拿出來給殿下添堵。
連容閎也沒有。
這點倒是讓秦紹有些驚訝,余光瞥見,容閎正木著臉接受賀喜,大白之后又起大紅,任誰也沒能轉變這么快吧。
當然容王妃是笑得比他歡快許多。
容閎自從得了秦紹提醒,知道江氏之死很可能與容王妃有關,私下里應該也沒少查探,如今母子關系詭異的冷漠也在情理之中,但容閎知道毓靈公主是無辜的倒也沒有冷著公主。
前廳宴飲歡喜之余,他得空回了新房。
秦紹身為太子少不了和眾臣宴飲,但掃席間一眼神色疑惑地舉起酒盅飲盡,余光還四下轉著。
似乎真不在這兒……
褚英立她身后自然察覺到,俯身道:“殿下,四爺不在宴上,似乎根本就沒出現過。”
“誰問他了。”秦紹嘟噥,再飲一小杯便放下酒盞起身。
褚英茫然撓頭,快步跟上。
秦紹不是第一次來容王府,何況還扮作聽云走過許多次,對于府中情況很熟悉,借著酒勁兒閑逛起來很輕松避開了閑雜人等。
這是一片小池,黃黃的冬月冷冰冰地灑在水面上。秦紹撿起一顆石子打個水漂,池水頓時像美人揉碎的金箔般粼粼動人,她一低頭,水中似乎映出了一人抖劍耍帥舞得飄逸瀟灑,偷到懷里的鑰匙更是格外吸睛。
是上次她扮作聽云想偷兵械庫鑰匙時,被容宿先到一步。
那時,他就是為了釣聽云才這么做的吧?
像只炫耀羽毛的花孔雀。
秦紹噗嗤笑了,白濛濛的煙從她潤紅的唇間逸出,給這冬夜添了一抹亮色。
“快走,小心些,耽誤了大爺的是仔細這身皮!”小廝們窸窸窣窣地穿過,引起秦紹注意,她尾隨過去,到了容閎的新房后殿。
“容閎搞什么鬼呢?”秦紹示意褚英小心,自己熟練地騰躍上房檐,躲過一圈巡邏。
褚英瞠目結舌。
“殿下怎么知道此時有巡邏?”
秦紹不答虛了一聲,悄悄掀開一截瓦片,橙黃光柱射出照亮許多細弱塵埃,秦紹低身貼上去,看到一身大紅喜服的容閎夫婦正站在小廝抬進去的東西前。
“夫……夫君這是什么?”毓靈蠅聲細語。
容閎臉色不變地掀開,毓靈頓時小臉煞白,連秦紹都想跳下去給容閎一拳。
那竟然是江氏的靈位!
容閎朝倒退一步的毓靈拱手行禮:“公主見諒,江氏是我發妻,殿下金尊玉貴我不敢讓您在堂前行禮,但是人后,還請殿下全了禮數,才算進我容氏家門。”
毓靈公主銀牙咬碎,她萬萬沒想到容閎竟然敢這么做!
“夫君可知,本宮若現在拂袖而去,夫君如何自處,父王如何自處?”
容閎喉結一滾,單膝跪倒:“殿下恕罪,容家武將出身,我容閎也是個粗人,只知道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丈。殿下今日要做我的妻,就該尊我亡妻,敬我父母。”
“我自是敬你父母的,只是……”毓靈急著辯解,嬌滴滴的連上頭的秦紹都要心軟。
“只是殿下身份貴不可言,不能與江氏這樣尋常婦人認什么姐妹是嗎?”容閎臉色已經冷了下來,“殿下屈尊嫁我,究竟是要做我的妻,還是要做我的主?”
毓靈僵住了。
她兩腮通紅,竟要賽過身上喜服:“自……自是要做你的妻。”
容閎臉色松了兩分:“那就請殿下全了禮數吧,江氏待我情深義重,我不想負她,但也不愿辜負殿下深情,”他起身牽起毓靈的手走到靈前,那里擺了兩只蒲團。
毓靈咬著牙,可容閎待江氏這番深情真的將她感動得渾身發軟,她既羨慕又嫉妒,恨不得把容閎的心都挖出來,塞了自己進去,又想著能全這男人的一片情深。
容閎已在一旁禱告:“今娶新婦,有愧與卿。”
毓靈落下一滴晶瑩的淚。
她后悔了。
她以為自己能憑著千丈榮光照近容閎心中,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怕是輸了。
下一秒,她冰涼的小手卻被一雙硬厚掌心裹住。
容閎轉頭看著她,眼底帶著濃濃的掙扎:“世人解說,男子愛后婦,我從前半點不信,如今見了殿下,我……”他伸手捧住毓靈臉頰,拇指一掃,淚痕煙消云散,旋即苦笑:“我怕是也與眾人無異。”
毓靈嬌軀劇震,一把投入他懷中:“不,你不是!”
“容郎,你是這世上最深情的男子,毓靈今生嫁你為妻,實是幸甚。”毓靈梨花帶雨撲入他懷中,鴛鴦交頸,纏綿悱惻。
秦紹在梁上看了這番,合上瓦片,悄無聲息地躍下房檐。
褚英跟在身后,一個失神踩碎一顆石子,頓時引來巡邏侍衛刀劍相向。
“是孤。”秦紹一聲,頓時所有人都收了刀尖,“孤吹吹風,這就回席上。”
她扭頭走開,褚英尷尬地跟上。
“怎么,你也被容閎感動了?”秦紹笑問。
褚英頭埋得更深。
秦紹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吧,前廳還有好戲。”
果然,前廳皇帝賞賜都下來了,傳旨的乃是周福本人,又是當著大秦多半官員的面,容王妃終于忍不住揭了秦紹的老底。
“遺失御賜圣物,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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