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睜開眼,摸著背上咯著自己的東西,拿到手里一看,是一個收音機。八十年代那種破舊的,聲音沙啞的收音機。
收音機她床上怎么會有收音機
還有,她不是死了么將才拉著林依依,從樓上縱身跳了下去。九層樓樓頂呢,下面沒有任何遮擋物,只有硬硬的石磚地板。
身子挨到地板的那一瞬,她明明都聽到了腦漿zhà裂的聲音。難道到了陰間王圓圓迷糊地從收音機上移開目光,乍然看到一雙白生生的,嫩嫩的手。
王圓圓如遭悶棍,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那雙白嫩的手。
怎么會
她使勁兒的捏了捏自己的臉,臉上的疼痛讓她回過神來,這不是做夢王圓圓從床上蹦了下去,連鞋都來不及穿,一撒丫子跑到掛在墻上的鏡子前面。
不看還好,這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她時候的模樣么
木然轉頭,看向周圍。混泥土糊成的地,墻上掛著一本發黃的年歷,上面撕了一大半。再轉頭,目光觸及已經裂開了的木頭架子,和上面放著的紅色大雙喜搪瓷盆。而她正前方的土墻上,掛著一個大紅色邊,盤子大的圓鏡子。
這是她記憶里,九十年代獨有的鏡子。
“昨日,第十一屆亞運會在b舉行,這是我國舉辦的第一次綜合性的國際體育大賽,來自亞奧理事會成員的7個國家”
收音機里的播音員在電流的“咝咝”中播報著。
第十一屆亞運會在b城舉行
她跳樓的前一天,明明還在d國召開第14屆亞運會。王圓圓將目光從鏡子里的自己再一次移開,看向墻上的掛歷。
她偏著頭,走到掛歷前,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上面的數字,喃喃道:“1990年,9月日”
十年前
她回到了十年前
王圓圓驚得呆愣在原地。下一刻,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和說笑聲。
“圓圓醒了沒”
聽到這個聲音,王圓圓僵化。這個聲音,即使已經很多年沒有再聽過,她依舊記得很深很深。
這是她繼父的聲音
腦子雖然還糊著,可在那腳步聲走近門口的時候,王圓圓手腳飛快地爬上了床,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門打開的聲音,有腳步聲走到床邊,又離開。
“爸,圓圓還沒醒呢”
聽到少年的聲音,沉睡中的王圓圓牙齒打著顫,也不知嚇的,還是氣的。王圓圓渾身都發著抖,很久,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盯著安了木板的天花板,有老鼠飛快跑過的聲音。
這么多年,即使不見,她都不曾忘記過。王圓圓捏緊拳頭。
“她媽,圓圓那掉河里的衣服給洗了沒”這是繼父的聲音。
“沒時間,待會兒下午再洗”這是她媽的聲音。
“那我去街上給她買一件新衣服。”這是她繼父的聲音。
“我也去”這是她繼兄的聲音。
握緊的拳頭深深攥緊手心,王圓圓咬牙。她想起來了,這一天。
她怎么可能忘記
就是在今天,她掉進了河里。發了燒,她的繼父楊福跟繼兄楊成康去給她買了新衣服。也就是這一天晚上,她的繼兄楊成康第一次走進了她的房間,給她看了一幅畫。
王圓圓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壓住心中萬千復雜的情緒。
明明從九樓樓頂縱身躍下,不想竟回到了十年前。回到所有噩夢最開始的時候。
終于接受了眼前的狀況,王圓圓起身,走到門口瞧了瞧,將門反鎖。然后跑到床上,趴在窗戶往外看。
她家在鎮子上,周圍有許多矮平的屋子,都是黃泥的土胚房。窗戶被豎著的鐵條擋著,鐵條比較寬,足有一寸半。王圓圓竭力的伸著脖子,看著窗外的場景。
門外是一條兩步寬的羊腸道,她還記得這條路,通往鎮子后面的湖。
門外響起炒菜的聲音,王圓圓認真地看了看鐵條之間的縫隙,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七歲的身子很瘦弱。
她踮起腳,整個頭伸出窗外,扒拉著窗戶往外爬。
一點點,的身子從鐵欄里頭擠了出去。
站在窗戶上,王圓圓沒有跳下去,而是一手拉著圍欄,一手看著窗外的藍天。看著天邊的藍。
“喂,你是不是扒狗兒”墻下突然想起的聲音嚇得王圓圓本就警惕的身子一軟差點兒掉了下去。
她緊緊拉住窗戶鐵欄,看著站在窗下的男孩兒。男孩兒長得很好看,只是一身都是泥巴,臟兮兮的。褲子膝蓋的地方破了一個大洞,手里那這個彈弓。
“你是誰”那男孩兒盯著王圓圓,好奇地問道。
王圓圓沒有理他,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看向他旁邊站著的燈芯絨上衣的男孩兒,心中一顫。
“夏天哥哥。”王圓圓嘴邊扯出一個笑,對著那穿著燈芯絨上衣的男孩兒笑著喚了聲。
一喚,兩行淚珠就從王圓圓眼里流了出來。
梁夏,前一世唯一一個護著她的人。
無意中知道她經歷的事情后,很是氣憤,跟她一起報了警。可警察來后,不僅繼父繼兄,就連母親都說只是孩子胡鬧。最后以證據不足為由,撤案了。
警察走后,楊成康和楊福兩人對她更是變本加厲,但很多次都被梁夏攔住了。最后干脆接了她去自己家住。那時自己已經開始抑郁寡言了。
是梁夏,日日守著自己,陪著她,才慢慢好轉。
梁夏的母親知道自己遭遇,不僅沒有嫌棄,還一力護著她。后來,考上高中之后,她離開鎮子。
梁夏在高一那年寒假前,掉到了懸崖底下,沒再醒過來。
后來聽梁夏的母親宋阿姨說,梁夏是聽說她寒假要回家過年,特意去山上抓兔子,準備腌了給她回來吃。
自梁夏離開之后,她再沒有回過這個鎮子。
算起來,這是他離開的第六年。她都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
穿著燈芯絨上衣的梁夏一看到王圓圓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眼里含著淚珠。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頭:“圓圓,你怎么了
云初表哥不是故意說你的,他開玩笑,你不要生氣”梁夏又安慰道。
上一世,都是他在護著她。這一世,換自己來護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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