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定親后也還是去上書房上課,端午過后便是暑期,他帶著婧兒去莊子上避暑,這是皇帝賞給他的別莊,在城西郊,原本是一座農莊,金童讓人在里頭按著他的喜好修了間小院子,暑期里叫上一干好友來樂呵。
婧兒已經十六了,皇后忙完了金童的親事就開始給婧兒相看,她原是不許婧兒再出門,這樣大的姑娘還跟著兄長去外頭玩耍成何體統,金童卻道:“如今不去,定了親要縮在屋里繡嫁妝,嫁了人又要相夫教子,母后常說,女孩兒就在家時這幾年快活,我想多帶她出去轉轉,日后她想起自己的少女時光來,臉上能有許多笑意。”
金童待家中的女人都很好,尤其待姐妹們最體貼,婧兒常慶幸有個這樣好的哥哥,大公主則一直嘆氣這不是她的親哥哥。
既金童承諾會照顧好婧兒,皇后也就讓她去了,婧兒身邊有許多宮人跟著,也不怕有什么不妥當的事情,大公主想跟著去,皇后便不許,“這大熱天的,你又出去瘋,好不容易養白了幾分的皮子,又要曬成碳不成?哪兒都不許去,就在屋里呆著。”
大公主又不似婧兒省心,出了門就不認得家門了,皇后這幾年狠心要拘拘她的性子,好歹在她定親之前,得有幾分體統,若不三還一直是以前的樣子,只是親事都老大難了。
金童帶了妹妹出門,又叫了自己幾個同窗過來,婧兒把林長玉和婷姐兒也叫了過來,她們年歲漸長,這般肆意時光過一日少一日,她小時候在宮里過的不如意,就常想著要快些長大,長大了就能嫁人,嫁人就可以離開這里了。如今大了,到了能嫁人的時候,又有些怕嫁人,在宮里這么多年,她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每日規規矩矩地做母后眼中的完美養女,閑暇時候跟著哥哥和姐妹們玩耍,年復一年,光陰就這樣過去了,要她改變這種生活,變成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打理一家人的柴米油鹽雞毛蒜皮,她又有些怕了。
婧兒站在檐下聽雨,林長玉和婷姐兒跟著姜駿去池塘里撈泥鰍了,她嫌外頭濕答答臟兮兮不愿出門,一人窩在屋里發呆。
她站在檐下在看雨,有人在背后看她,李玉麟手里拿了本棋譜,想找金童鉆研棋道,金童卻跟著去外頭捉泥鰍了,都定了親的人,還這般孩子氣。
“你往里頭站些,雨大了,要飄到你身上的。”
李玉麟站了半天忽而做了句聲,嚇得婧兒一個愣顫,回頭看見是他,彎起眼睛笑,“我就是故意站前些,想淋到幾絲雨,夏日里淋點兒雨吹點兒風渾身都舒服。”
李玉麟蹙眉,走過去站到婧兒身前,往前逼了一步,婧兒嚇得后退兩步,明眸大眼里有一絲懵懂無措。
“站后些,淋了雨吹了風要生病的,你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愛惜些。”
李玉麟老神在在地說話,婧兒垂眸輕笑,“你明明和我們一樣大,怎么和我母后一樣說話?”
李玉麟直視前方看著雨簾,沒回婧兒的話,婧兒有幾分尷尬,前兩年哥哥去參軍,沒了他做中間人搭橋牽線,婧兒和這幾個小伙伴都失了聯系,李玉麟潛心攻讀,金童從軍回來時他正是沖刺秋闈的最后關頭,他們的聚會他也無暇參加,后來宮宴上見到,只生疏地見個禮,如今才算真正聚在一起。婧兒有幾年沒和李玉麟玩過了,聚會時皆眾人在一處,玩鬧起來也無甚拘謹,如今只有他們二人,她想玩笑幾句,李玉麟又不接話,可叫她怎么說的下去?
婧兒生了退避心思,想躲進屋里呆著,正醞釀著言語,李玉麟卻走開了口,“來下棋么?我帶了棋譜過來,原是來尋你哥哥的,他不在,你便補上吧。”
婧兒愕然,這是什么道理?
大概就是因著不甚熟悉親近,她才不好拒絕,若是姜駿來說,她不愿來就不來,直接拒了便是,偏偏是這半生不熟的李玉麟,她還真不好如何。
婧兒實則不愛下棋,她總是下不過哥哥,回回都輸,哥哥若讓她,又沒意思,總之,怎么都沒意思就是了。
李玉麟何嘗看不出婧兒百無聊賴,可他日常做的事情就這些,總不能帶著她去雨里瞎跑吧,心中也恨自己沒成算,難得有機會和她獨處,大好光陰就這樣浪費了。
“周姑娘怎么沒來?你們的聚會都不叫她么?”
勛貴之家規矩不甚嚴謹,只要有家中兄弟陪著,女孩兒可以跟著出去玩耍,像婧兒跟著金童,婷姐兒也是金童的堂姐,林長玉則帶了個堂弟來,他們在一處玩便沒什么能讓人詬病的了,婧兒自然是叫了周寧的,不過周寧是書香世家的女子,斷不能參與這些貴族青年男女的活動,未婚的男男女女一群人在一處玩耍,還夜不歸宿,成何體統。
她不來,婧兒也就不強求了,金童更無謂,早便知道這個未婚妻是個木頭閨秀,無趣的很。
“她不愛這些活動,我們也就沒強邀。”
李玉麟沒話找話:“你們兄妹倆感情這樣好,怕不怕你哥哥娶了媳婦兒忘了你?”
婧兒笑睨他一眼,“那不能,哥哥如何能忘了我。”
“你……”
李玉麟欲言又止,婧兒身邊站了好幾個下人,他不好說,只定定看著婧兒許久,婧兒有些不適,低頭避開了去。
不多時雨停了,金童他們一群人捉泥鰍回來了,每人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手里提著個魚簍,竟真如漁翁老農一般,看著很有幾分意趣,只是瞥見他們腳上沾得泥巴,婧兒又退卻了,她實在不喜這些粘膩觸感。
幾人進屋后把蓑笠卸了,甩甩身上的泥點子,婷姐兒她們到底是女孩子,玩夠了就先回去洗漱,換身干凈漂亮的衣裳,交代廚下給她們炸泥鰍吃,自個兒親自撈的泥鰍,想必美味的很。
姜駿一身泥水,就想往婧兒身邊湊,同她說此行趣事,婧兒怕他沾臟了自己,往后避了兩步,李玉麟也拿折扇抵住他,嫌棄道:“一身泥水,也不去洗洗,別挨過來。”
姜駿不悅,李玉麟一個男兒怎么同姑娘家一樣愛干凈,心里起了個壞心眼兒,挑開他的折扇便往他身上撲,將他一身素白袍子蹭的臟兮兮,氣的李玉麟臉色鐵青,姜駿這壞小子卻怪叫著逃之夭夭了,真真是個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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