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驥的計劃是明日一早他們便坐馬車出門,對家里只說去白馬寺還愿,這一出門便往碼頭去,上了船便走,他已經租好了一條船,若是他自個兒出門辦差,隨意買張船票便是,但婧兒嬌生慣養的,定然受不了與市井中人同住一船,還是包一條船走吧。
婧兒頭天晚上興奮的很,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偎在姜驥懷里嘀嘀咕咕的,“咱們就這樣走了?有些做賊心虛,又有些逃出生天的感覺,真刺激,我還從來沒做過這樣瘋狂的事情。”
她一直都是規行矩步的深宮貴女,年少的時候跟著小伙伴們有過一段瀟灑肆意的時光,原以為嫁人之后她便要枯萎了,原來還有另一番天地,這是不是說明,她沒嫁錯人?
姜驥輕拍她的肩背:“早些睡吧,明日咱們起早些,你又不是這一去就不回來了,談什么逃出生天。”
逃出了也還要回來的。
婧兒哧哧鼻子,她沒出過遠門嘛,眼下的心情,大概就和鄉下人進城一樣?
這一夜婧兒興奮了半宿,后半宿做了個夢,夢到風輕水軟明花霧柳的江南好時節,她坐在一處白墻黛瓦的小院里,膝上掛著個小孩兒,將口水涂滿了她的碎花裙擺,有一個男子分花拂柳衣帶飄飛而來,夢里朦朦朧朧的看不大真切,好似是姜驥,又好似是哥哥,他一來,掛在她膝上的小孩兒便奔了過去,他一手將小孩兒撈起,滿面笑容微漾了一池春水。
后來她記不大清楚了,好似一家人坐在樹下吃什么,桂花糕?還是喝梅子酒?總之一個極美的夢,美到她翌日早起還是掛著明媚的笑容。
想著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日不在府里,婧兒便跟著姜驥去給王夫人請了個早安,一家人坐在一處吃飯,國公爺和姜駿已然上職去了,飯桌上姜驥提了今日要帶妻子去山寺還愿的事情。
王夫人心里無不冒酸水,長子都沒怎么陪她去過寺里拜菩薩,如今娶了新媳婦,倒是亦步亦趨跟隨著,皇上讓他放假在家陪媳婦兒,他還真就樂顛顛的陪著,這還是她那個冷心冷情的長子嘛。
更讓她酸的還在后頭呢,這夫妻倆出門后,到晚飯時候還沒回來,看他們出門時帶了幾個箱籠,王夫人以為他們要在寺里住一晚,結果姜驥的隨從拿了封信來,是姜驥手書的辭別信。
王夫人氣了個仰倒:“他要出門游玩也不說一聲,我還能攔著他們不成?還騙我說去寺里還愿!真是,阿驥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孩子!”就是因著娶了那個女人,心性都帶偏了。
鎮國公也沉著一張臉,這可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端方剛正的長子,從來是公私分明,上職時心無旁騖兢兢業業,下職后便回家陪伴家人,論公論私那都是挑不出一點錯處的好兒郎,幾時變得如此兒女情長,而且行事如此輕率孟浪,今日這事情,若是姜駿做的,他罵兩句也就是了,一點兒不意外,可姜驥做出來,實在讓他難以置信,真是娶壞了媳婦。
姜駿則目露遺憾,出門游玩啊,他也想去,可是大哥帶著婧兒新婚燕爾蜜里調油的,他跟著去煞什么風景,以前他們一群小伙伴還說過要結伴出游呢,如今各自成家,果然分道揚鑣了。
姜定南握著筷子的手指甲蓋泛白,走吧走吧,別回來了才好!
晨曦捏著她的小勺子舀湯喝,聽到這話將勺子落進了湯盆里,癟著嘴問:“爹帶著郡主去哪里了?他不要我了嗎?”
她還不太識字,小孩子聽話聽一半,只聽到大家說爹帶著郡主走了,為什么不帶她,浣紗姐姐說她小時候就是爹娶了后娘帶著后娘和后娘生的孩子出門做生意,把她扔給了祖母帶,祖母死后,她就被叔父一家賣掉了。
她不要被賣掉,她已經沒娘了,怎么可以再沒有爹。
王夫人把小孫女攬進懷里哄慰:“晨曦不哭,你爹只是出門個把月,很快就會回來的,等他回來,會給你帶漂亮的衣裙和珠花,到時候祖母帶著晨曦出門走親戚,讓你的小姐妹好生羨慕你,好不好?”
瞧瞧把孩子嚇成什么樣了,這要是親爹娘,出門游玩能不帶上孩子?便是不能帶,也要哄好了才放心走的,郡主不是她親生的不心疼,姜驥可是親爹啊,也放心兩手一攤,拍拍屁股就走了,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只要哄了媳婦兒開心就成,爹娘孩子都不要了。
在這一家子看來,姜驥如今儼然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身為國公府未來的掌舵人,怎能如此任性妄為,這樣怎么承擔得起國公府的門庭。
姜驥素來是考慮周全行事穩妥的人,怎么會沒想到這些,就是因為想到了,才先斬后奏。若他們出門要事先報備兩家長輩,恐怕沒有十天半月出不了這趟門。
父親會責怪他不務正業兒女情長,母親會埋怨他只要媳婦不顧家,定南會頂撞他,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晨曦更會抱著他的膝蓋哭,不讓他出這個門,可他并非要離他們而去,他只是趁著得空陪新婚妻子出門走走而已,以前他去外頭辦差,一年半載不回家都是有的,家里并不是離不得他。
婧兒那邊就更麻煩,帝后或許會同意她出門,但一定不是輕車簡從,而是讓她帶上全副的郡主儀仗,乘大船南下,到了金陵碼頭,江南各地的官員聞風而來接應,他們下榻后便是這家赴宴那家應酬,哪里還有他們兩人的時光。
還有一個最難纏的金童,聽說妹妹要出遠門,他就算會放行,也要磨好幾日,怕她餓著凍著,要給她帶這個帶那個,又怕她路上出意外,給她添護衛送太醫,還要親自送她上船,又要磨蹭半日,十八相送也不過如此。
兩個月的假期說起來長,實則他放假到如今,已過去十日了,路上來回也需要時辰,真正留給他們游玩的時候也就月余,他們還要請示這個安撫那個,干脆不要出門了。
姜驥就是這樣雷厲風行的人,干脆誰也不告訴,兩人輕車簡從絕塵而去,待那些人知道了,除了啐罵他們幾句,還能追上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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