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如死般寂靜,大公主靠在李玉麟懷里,能真切感受到他聽到這話時身軀一震,她慢慢坐起身來,目光陰冷不帶溫度,丫鬟把那口箱子搬過來,把里頭的畫抖出來,李玉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蒼白。
“既然對她用情至深,至今不能忘懷,又為何娶我?”
為何?已經娶不到她了,那么娶誰都可以,既然誰都可以,挑一個對他有利的更好,還有人比大公主帶來的助力更大嗎?而且,娶了大公主,他又能見到她了。
“玉女,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只是一些零碎玩意兒,下人隨手堆在角落里的,你若看了不舒服,扔了燒了都好。”
他沒法再掩飾那段時光,那樣只會讓他在大公主的犀利目光下狼狽逃竄無所遁形,還不如就承認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幾絲悸動呢?
“你舍得?藏了這么多年,她都嫁人了,你還好生收著,這些是什么,這鐲子,這項鏈,都是你送給她的?后來她嫁人了,便都給你退回來了?你卻還當寶貝收著,這到底是多深的情誼吶!”
大公主話音鋒利,如一把利刃劃開他心里已經結痂的地方,把疤掀開,血淋淋的真相又回來了,痛得他幾近窒息,面上卻不能有半絲松動,還是云淡風輕的模樣,“玉女,你也知道你姐姐很優秀,當年我們那些人一處玩耍,除了你們本家幾個男孩子,其他人誰沒對她動過心思?阿駿打小就愛往她身邊湊,把長大娶她的話掛在嘴邊成口頭禪座右銘,林長安也曾經有些想法,還偷偷求林長玉牽線,我嘛,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我沒他們膽大,不像姜駿大咧咧的把自己的私房錢匣子送給她挑揀,被退回去了也不惱,我偷偷備了些小禮物,想拿去哄她開心,看到姜駿圍在她身旁獻殷勤,又止步不前了。
這一腔少年心事,我也沒向誰提過,這些東西只留著做個念想罷了,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若介意,隨你怎么處置。這么些年過去,當年信誓旦旦要娶她的阿駿娶了阿玉,總是跟著堂姐來玩耍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林長安也成家立業了,婧兒嫁了比她大十歲的姜世子,成了阿駿的大嫂,而我娶了你,成了她的妹夫,當初哪能知道現在的事情啊,若我知道,當初就對她身旁那個矮敦敦的胖丫頭多幾分耐心,常帶著她玩兒,她和我親了,如今我便舒坦了,是不是?”
他說的真好,坦坦蕩蕩的,話語間全是對兒時玩伴的回憶,不帶半絲旖旎風月,大公主險些就要信了。
“為什么婚前沒有告訴我?”
“這也要告訴你?我都忘了這事兒了,哪能刻意想起來再告訴你?而且我怕我說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婦兒跑了怎么辦?”
當年他和婧兒的事情很隱蔽,只有金童夫妻倆知道,不可能是他們透露的,那是誰還呢?大公主在明家中途退席,一回府就搜他的書房,是在明家聽到的風聲?他忽而想到一樁舊事,當年婧兒和他決絕,他失魂落魄回家,后腳明鈺就來找他查問了,是他。
任李玉麟巧舌如簧,大公主心里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就很難根除,若是恩愛夫妻,被他這一番解釋哄慰,說不得就心花怒放揭過不提了,可他們并不恩愛,她不愛李玉麟,原本以為李玉麟是真心愛她的,她還愧疚自己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愛意,便對他好一些,彌補情感方面的缺失。
原來,李玉麟也不愛她,那正好,什么相敬如賓假面仙侶,他們也不必裝了,和離倒不至于,李玉麟潔身自好,沒什么毛病能讓她挑,在外頭也拿的出手,她需要一個這樣的駙馬來堵父皇母后的嘴,若和他和離,父皇母后又要再給她挑夫婿,還不知道會挑到個什么樣的歪瓜裂棗來惡心她呢。
后來大公主就對李玉麟沒有好臉了,任李玉麟怎么獻殷勤表關心,她都不動容,也不許他再進她的房門,兩人分居兩院,公主府的下人她都敲打過了,不許透一絲風聲出去,李玉麟還是會陪著她進宮請安,讓父皇母后欣慰女兒嫁了良人,她也會陪李玉麟走他那邊的親戚,在外人看來,他們還是琴瑟和鳴的夫妻。
后來宇文妤來找過她,為著那日的事情來道歉,“我不知道你在門外,你……我們只是隨口說說,實則我們對那些事情也不清楚,就是胡亂聽了一耳朵,可能壓根兒就沒那事兒,你別當真,有什么話和駙馬好好說,可不要被旁人隨意幾句話便影響了。”
大公主不是傻子,宇文妤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伎倆如此拙劣,真是看準了她是個草包,非要把事情做的如此明顯,怕她看不明白么?
“噢,那事兒啊,我當時聽你們說話,真是氣壞了,駙馬竟敢騙我,事后我問他,他也承認了,說那只是小時候的事情,大家一起玩,我姐姐又那么好,討男孩子喜歡也是常情嘛,小時候姜駿還天天圍著我姐姐轉呢,駙馬以前有這些小心思也無可厚非,要怪只能怪我比他們小幾歲,姐姐初露風姿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呢,駙馬看不到我也是常情,現在姐姐都嫁人了,駙馬也娶了我,以后他眼里只有我一個人就行,姜駿不也娶了林長玉嘛,也沒見她整日里爭風吃醋呀,還是和我姐姐親親熱熱的。”
既然希望她做草包,她便如他們的意,想讓她成為他們手里的刀,也不看自己的斤兩!
宇文妤一陣無言,干笑幾聲:“你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婧兒姐姐雖不是你的親姐姐,但一直都對你好,當初你和駙馬定親時,她選擇了隱瞞,想必也是為了你能幸福,你可切莫因此和她生分了。”
大公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是自然。”
宇文妤走后,她想想還是氣不過,這些都是她的親人好友啊,為什么要這樣騙她!她去祥郡王府找了哥哥,哥哥說他倒是知道,是李玉麟單相思婧兒,他當時只感慨自家有女初長成,引百家來求,更加守緊了婧兒,不叫自家的玉白菜被外頭的野豬拱了。結果他守住了身邊這幾個,卻被姜驥這頭外來大野豬拱了,真是讓他扼腕吶,早知道還不如成全李玉麟呢。
是以后來李玉麟求娶他另一個妹妹,他也沒攔著,同窗多年,李玉麟的為人還是信得過的,玉女嫁給了他會很幸福。
大公主聽著哥哥的解釋之詞滿心悲涼,他們都盡力把這件事情當個兒時玩笑揭過去,決口不提宇文婧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她真嫉妒那個姐姐,所有人都喜歡她,嫁了個老鰥夫丈夫,人人都說她吃虧,等著看她的笑話,結果人家愣是把日子過的有聲有色的,除了失子那一遭算是挫折,旁的姜驥真是把她寵到了骨子里。
她偏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當真情比金堅,在知道妻子曾經有過一個竹馬戀人還刻意隱瞞他之后,驕傲了幾十年的姜世子還能不能一如既往愛重他的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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