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來不大太平,遠在金陵的巡鹽御史上了折子,檢舉朝中有人染指兩淮鹽政,與鹽商勾結販賣私鹽,蠶食我朝鹽稅,危害國家利益。
關于江南的鹽政,從來就沒太平過,凡是和鹽運有關的缺,勝任者無不是帝王心腹,江南地區是皇帝的錢袋子,有人想從他袋里掏錢,他就能要人家的命。
巡鹽御史上的折子分為明折和暗折,明折是經過內閣上到御前的,只說懷疑朝中有人插手,還未落實到某人身上,因此懇請皇帝派能臣協助他查鹽案,這暗折嘛,恐怕就是夾到了他給皇帝的請安折子里,將他查到的線索都告訴了皇帝,君臣倆已經磨刀霍霍,就等著大干一場了。
皇帝在早朝時問誰想接手這個差事,去江南走一趟,朝臣皆龜縮著不肯出頭,沾了這案子的已經在思考脫身之道了,沒沾手的也知道這是個棘手的問題,背后牽連甚廣,想撈這份功勞,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有沒有這個本事去動人家的飯碗來給自己升官發財。
他們覺著皇帝定然已經有了屬意的人選,這種事情皇帝定然會授意自己的心腹去做,想必事先便定好了章程,皇帝在朝上一問,那人便站出來攬下。偏偏皇帝這回還真就沒和誰事先通過氣,他想考驗一下朝臣的忠誠度,結果嘛,他不點名,就沒人肯響應他。
朝上沒人說話,皇帝的臉色隨著沉寂的氣氛愈發陰沉,金童思索了一會兒,見沒人響應,他便站了出來:“兒臣愿為父皇分憂!”
他也是賭一回,若父皇早有了內定的人選,他巴巴地跳出來,父皇又駁了他,倒是讓人看笑話了,但他確實需要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一直窩在吏部衙門里庸庸碌碌的,怎么讓父皇看到他的才能。
好在他這回賭贏了,父皇贊賞了他挺身而出為君父分憂的壯舉,任命他為巡南欽差,即日啟程。
金童半喜半憂,機會是撈到了,到底是福是禍還得看他的本事,他此行實則沒什么底氣,鹽政復雜又敏感,朝中許多官員都參與了其中分一杯羹,便是他,私底下也入了鹽商的私股,但這不是販賣私鹽,只是他利用身份便利,幫助投靠他的鹽商多拿些經營條子,鹽商賺了錢分紅給他,這也是朝中許多官員的灰色收入,人人心照不宣,皇帝知道了也睜只眼閉只眼,畢竟這些鹽商販了再多鹽,還是得交重稅給朝廷的,這不算侵害朝廷利益,可以說是雙贏的局面,唯一虧的就是那些買鹽吃的百姓,要接受重利盤剝,但他們又不能不買,柴米油鹽哪個不是必需品,普通百姓能砍柴種糧食熬油,只有鹽是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他們必須要出錢買的。
皇帝也清楚這個養子的斤兩,但他愿意接下這件事情,首先勇氣可嘉,畢竟是自家人,他要是辦的不好看,皇帝臉上也無光,因此下朝后叫了他去御書房說話,把巡鹽御史上的私折給他看了,讓他心里有個底,也了解一下江南的格局,不要去了兩眼一抹黑,擼起袖子就準備大干一場,像當年去河南追查官銀一樣,把自己折進去了。
當年鄭州那事情,是他二十多年唯一一顆污點,牢牢吸在他身上,以至于如今人們談起他,時不時就要提起那事來當個笑話,這回江南一行,他定要一雪前恥。
金童以前在刑部呆過一陣子,學過查案,從鄭州一行失利后,回來便在吏部任職到如今,熟知朝中官員派系,能力還是有一些的,皇帝怕他還有不足,派了戶部錢侍郎與他同去,若這回還做不出成績,皇帝也該對他死心了。
金童從御書房出來后,去后宮給皇后請個安,順道辭行,走的那日便不進宮來了,皇后讓他小心些,王妃自會為他料理出行瑣事,就不須他多操心了,她忙著照顧女兒的孕事還來不及呢。
王妃得知了丈夫即將遠行的事情,便在府中為他準備行囊,金童回家后她又多番叮囑,與他一起分析江南局勢,哪些人能動,哪些人不能動,哪些證據該上明折,哪些證據要上暗折,有哪些是自己攥著不能上折的。
金童感慨王妃賢良,恨不能帶著她一起去江南了,王妃輕笑,讓他帶上周先生去,金童想想,說怕自己不在府中會出事,還是讓周先生留在府中輔佐王妃,他帶著胥先生去江南。
王妃溫順應著,金童也叮囑她在京中要多加小心,他想一舉成事,王妃必須做他堅實的后盾,為他料理好京里的事情。
“遇事多和岳父岳母商議,或去禮親王府尋婷姐兒,也只有這兩家靠得住了。”
他母族衰微,婧兒和姜驥在泉州,姜駿去了燕城,和鎮國公府的交情歸于零,他說是說交游廣闊,實則遇到危難時真正能托付的也就那幾人。
金童定下了去江南的行程后,德郡王氣得哼哼嗤嗤的,宇文欽沒有入朝,便會差金童許多機會,德郡王倒是在朝上,今天早上他也心急火燎地想應召,心里又有顧忌,想著他為兒子請愿,皇帝會不會答應,萬一皇帝答應了,宇文欽無法勝任怎么辦,這鹽運案可不是好料理的,萬一皇帝沒答應,反而問他為何自己不出任,他該怎么說,說自個兒年紀大了,該把機會留給年輕人?那他可就有偏袒本家子弟的嫌疑,朝中這么多年輕人,怎么就要把機會留給你家那還未入朝的子弟呢?
結果他這一番猶豫,便被金童捷足先登了,事后又捶胸頓足,后悔當時未當機立斷,心里不無惡毒地想,張這么大嘴,不知道能不能吃下,小心噎死。
宇文欽知道金童領命去江南查鹽案后,也有些惱父親沒幫他爭得這個差事,但又不好責怪,他問父親能不能致仕,讓他進入朝堂,畢竟他已經是個大人了,凡事讓父親為他爭取,他躲在后頭束手束腳,他要和金童爭,首先就得進入朝堂才能和人家分庭抗禮,要不然看著像父親在和金童爭,有他什么事兒?
德郡王早前就考慮過這個事兒,一家不能有兩人在朝堂上,他致了仕兒子才能入朝,只是兒子羽翼未豐,他又擔憂自個兒致仕后兒子沒跟上,那他們家可就會被擠出朝堂中心了。原先他猶豫頗多,這回兒子都有些怨他了,他思前想后,這事情還真得提上日程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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