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隱,星云微淡。
沈休捂著被子,一個月的時間,文采成長的意料之中的緩慢,對悲哀的現實感到心頭頓痛的沈休,捂著受傷的心靈從床頭滾到床尾
再過三天,就是正義堂的升學檢測,實在堪憂。
夜,沉沉的壓過來,床頭上的書早已翻舊。
月把的光陰不值一提,一想到無功而返,心里頭愈發得不甘心起來。
抬首間,微涼的風輕輕掃過炙熱的身體,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熏香氣息。
沈休將手慢慢的攥緊,日日夜夜,強迫自己苦讀詩書,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神仙哥哥了。
合的不甚緊的窗戶被冽冽春風吹得吱吱作響,夜云重重,倏然,又一陣大風刮過,有什么打在窗戶上,淅淅瀝瀝。
沈休思緒萬千,見月是那人,賞花是那人,看書是那人,用膳是那人,睡覺是那人。
眉頭打成了死結,沈休驀然睜開眼睛來,有什么輾轉在心間的情緒破土而出。
是愿?還是念?
于是,她推開窗,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任憑那人的身影反反復復的在腦中重現。
聞著空氣里彌漫的青草氣息,沈休突然身子靈活的跳出窗外,輕車路熟的躲過府中正打著瞌睡的守衛,輕巧的爬上墻去,一路狂奔至顧府,回首,一座座重疊的屋檐飛快的擠出視線。
雨夜人心疏散,摸清了顧府布局的沈休,第一次暢通無阻的來到清風閣。
沈休眼波流動間情愫暗生,呆呆的立在清風閣門口,任憑一直未消停的雨打濕了她的發,沾濕她的衣,然后順著臉頰滴落在掌心。
然后,也將心頭反反復復糾結的思緒打濕。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沈休僵硬著身子,在微涼的風中瑟瑟發抖。甩了甩身上沉重的雨水,一步一腳印,走得緩慢,卻異常堅定的往前走。數著自己的腳步,沈休望著月夜下自己的倒影,那雙蒼白的手緩慢的上前敲了敲門。
一絲燭光亮起,孤傲的搖曳在風中,燈光隔著燈罩將房間染得昏黃。
那道緊閉的門出了一道狹縫,然后慢慢的沿著那道縫隙,不疾不徐的出現了那一個朝思暮想的人。
夜風侵入裸露的毛孔,濕濕的身子還不停的流下大大顆的雨滴,一絲微光在泛白的天際傾瀉出來,照在沈休蒼白到透明的臉上,有一股喜悅和迷茫從心底生出來。
身著白衣披著墨發,清麗風流的顧念珩看著門口分外狼狽的人,愣了許久,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一絲驚動。
沈休蒼白著臉,傻傻的呆立了良久,平波無瀾的臉上忽爾就虛弱的勾勒出一抹嫣然的笑容,霎時間,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她一字一頓的問,“三公子,你可否收留我?”
“為何?”顧念珩眼波流轉,倚在門口饒有興趣的問道。嘴角一勾,顧盼生輝,滿窒黯然。
沈休低頭淺笑,抿唇不答。
“你隨我來吧。”半響,終是顧念珩認了輸,無奈的看著那倔強的身影眉眼間飛快閃過的一絲欣喜,搖了搖頭。
顧念珩清潤的聲音落下,沈休雙腿一滯,便徐徐的踏進門來。
半響功夫,顧念珩將茶熱了遞給沈休,又弄來一套干凈的衣裳輕輕的放在她旁邊。
沈休細細的磨砂著茶杯,眼底浮出暖暖的笑意。
顧念珩絲毫不掩飾的的打量著沈休,將她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半響,對坐無言,只留寂寞的燈花在空氣里噼里啪啦作響。
“江湖人以劍論交,濁酒一杯,千金一諾,即成生死。”沈休握著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抬頭看著顧念珩那艷麗的面容,不溫不火的嘆息道。“三公子,若我想與你結交,該如何是好?”
顧念珩呼吸落了一瞬,將情緒斂在眉目間,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凝視著沈休。“為何要與我結交?”
沈休唇角帶笑,眉眼生花,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毫不忌諱的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因為我心悅你呀。”
顧念珩怔怔的抬頭,看著沈休那被茶水暈染的分辨不清神色的眸子,裊裊而起的淡煙籠上了她幾分英氣的眉。
昏黃的燭光,月色光華流入顧念珩的眸中,繾綣動人,他淺淺的笑著說。“你說什么?”
沈休眼神一閃,驀然向前,近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噴在臉上的溫熱,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發出的清淡的檀香。
沈休目光灼灼的盯著顧念珩,看著他不自然的微微別過了頭,嘴角飛揚出一絲笑意,“那年我隨父乘舟離開京都,我回頭望著江畔,青柳搖曳,水波瀲滟中,眉目美好,身段風流的白衣少年隨手摘下一片柳葉,送至唇邊徐徐吹響,聲如流云,輕易的就撥動了心上的弦。”頓了頓,沈休突然輕笑起來,懶懶的說道。“我還記得當時因為你,我癡迷著一個不留神當場掉進江畔里了,來了個華麗的江畔洗禮后,大病了一場。一別京都多年,那翩然如鶴,皎然若雪的神仙哥哥自然是成了我心中揮之不去,深入骨髓的執念。你說,怎么辦才好?”
顧念珩微微一笑,瞥了沈休一眼,難得來的興致,走到屋子的一角,抽出柜子里存放的完好的柳葉,坐在如瀉的月光中,輕輕吹響,聲如流云。
杏花未遇疏疏雨,楊柳初搖短短風。
沈休沉默不語,每個音符沒有哪一次如這一次這般清晰明朗的落在心間,聽他將命運里的悲歡離合從容的在唇邊傾瀉而來,那個明月夜,微涼如水的月光下,沈休又想起江畔青柳的初見,怔怔望著近在咫尺的那人,白衣墨發,顧盼生輝,眉眼間認真的神情燙灼了一顆情竇初開的心。
一曲罷,顧念珩眉眼風流的看著沈休,低沉的聲音自他口中傳來。“我非斷袖,亦對你無意,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沈休心頭一涼,眉目輕闔,“無礙,我對你有情就可以了。”
顧念珩看著沈休煞有其事的眉眼,竟無言反駁。
沈休閑閑地往桌前一坐,舉起茶盞,氣定閑神的撇開茶面上的浮沫,又是淺酌一口,長嘆。“來日方長。”
看著沈休又將眼神輕佻的投在自己身上,顧念珩悠哉悠哉的回話。“你這是在賭什么?”
沈休挑了挑眉,半開玩笑的挑起顧念珩的下巴,道。“你。”
顧念珩倒是很淡定的瞧著沈休。
空氣里有輕巧的腳步,由遠至近。
沈休身子一僵,抱著手臂,揚眉,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角落里換下來濕噠噠的衣服。“我要走了,衣服送你了。”
“你自個回來取吧。”顧念珩依然是一派淡然的神色,出聲。“摸清了顧府的地形怕是費了不少功夫吧,白白浪費豈不可惜。”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沈休緩緩的彎起唇角,仰頭望他。“嗯,是費了不少心思,至少頭幾日我在你家院墻抬頭望明月的時候,本著一曲笙歌抒發感情,沒想到都把在你府上逗留的鬼給嚇跑了。”
顧念珩俯身,一寸一寸的靠近了她,然后笑出了聲。
沈休干脆利落躍窗走了。
顧念珩聽著推開的窗在風中吱呀作響,微涼的風拂過面頰,看著驟雨初歇,滿地殘紅的院外,久不回神。
她,許是在屋外站了許久罷。
有敲門的聲音傳來,門外,侍衛低頭盯著門口的一灘水漬,詢問。“公子,可有人來?”
“無。”顧念珩淡漠出聲。
沈休腳步抬起落下的無聲,一路不敢有一絲停歇的回到了自家門口。
抬頭望著像蒙了一層紗的沉沉微云,沈休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笑容。№Ⅰ№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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