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的爹是權臣,還是佞臣。
大梁的老皇帝甫一病重,他就迫不及待的進宮請了圣旨,硬逼十六皇子封沈三做了皇子妃。
眼見婚期越來越近,為了讓沈休完全的適應沈三的身份,她每天需要背誦的東西許多,一刻也不得閑。
這時,沈休才扶著腦袋感慨道,把沈一屋里頭的歌姬帶回來再正確不過了。
歌姬輕衣緩帶,坐姿閑適,伸出右手,衣袖輕輕的飄浮在冷冷的七弦之上,頃刻之間如松風吹玉般的聲樂,緩緩的在半空中飄蕩,等到泛音散落,那雙手指突然一拂琴弦使的散音攀升,音律的美妙,令人心底無比安寧。
然后沈休剛沉浸在山水美色之中,小書童礙月便來稟報,大事不好了。
天子賜婚的時候,沈休第一次見到良妃,初步判斷,良妃是進退有度的人。
那么,今天早上的一場鬧劇,便是蕭十六一人主導的。
錦衣玉袍的俊美男子昂然跪于大殿中央,聲音堅定,沒有絲毫猶豫:“父皇,兒臣已有心上人。”
天子臉色驟變。
不久后,沈三被招進宮中。
沈休在原地轉圈圈,急白了頭,她不是沈三啊,沈三已經離京了,她去哪里再找出一個沈三過來。
她雖然和老皇帝不熟,也不敢對視兩眼,但是老皇帝卻是聽過她的聲音的。
沈一聽了,速速回府,看到滿地的衣服,還有原定徘徊著的沈休,沉著一張臉,冷靜的道,“聽清楚了嗎?”
沈休突然聽到,沈一特有的嗓音響起,神識徹底的歸位,她看著他,啞聲的說道,“我覺得我要死了………欺君之罪啊。”
沈一抬眼,“你記住,進宮之后,切記不能說話。如果非得開口,你要掐著嗓子盡量把聲音放柔,還有,等會兒多使點眼淚。”
沈休長這么大以來……還是頭一次穿女裝,忍不住在銅鏡面前轉了兩圈,轉得正美呢,沈一突然殺回來,將沈休的手拉著,火急火燎的塞上了轎子,往宮里趕。
這次進宮到不用沈休在宮門口外面候著吹冷風,直接面圣了。
沈休摸了摸一把冷汗,看了看周圍還有人,下意識的將腦袋縮了縮,隨著眾人跪下,問安。
很好,她的聲音被蓋過去了。
沈休跪在地上良久,不見平身二字,偷偷的抬眼看著跪在上方的鐵青著一張臉的十六皇子。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須臾,一本奏折唰的一聲,打在十六皇子的臉上。
沈休穿著一身女裝,還披了個披風,裙擺有點長,有點局促不安的看著上頭面無表情的皇帝,小心翼翼的將位置挪了一挪,遠離戰場。
皇帝扶著自己的龍倚,目光冷淡的看著左上方的沈相,慢悠悠的開口道。“丞相實在想的太多了……底下的人自作主張,若是冒犯了丞相,只管發落便是,倒是不必來問孤。只是………”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梗著脖子的十六皇子,不知真傷心還是假傷心,扶著自己的額頭,笑而不語。
沈相裝作一副更傷心的樣子,眼里頭凝聚著千種萬種的情緒,最后只得將目光慢慢的看向安守本分的跪著的沈休。
而沈休這個坊間傳聞對十六皇子一往情深的相府千金則是一臉漠然。
大殿上的大臣、宮女和太監均同情地看向沈休。
很快,沈休意識到自己一臉漠然的表情不符合相府千金癡戀蕭十六,并且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蕭十六一見鐘情的國情,于是,沈休鳳眼一眨,用力的掐了掐大腿,醞釀了許久,終于讓淚盈于睫。
有了眼淚就好說了,沈休瞬間上道的揚起袖子,滴滴嗒嗒的哭了起來。
眾人同情的神色更甚。
實際上,沈休氣沉得住得很。
且不說她早就心有所屬,好吧,雖然這一段沒有結果,跳過。
再加上她與蕭十六并不對付,也不是她的菜,完全不符合她在一個傷心的哭樓里跳過另一個溫柔鄉的設定。
單是天子賜婚就兇險無比。
要想啊,這婚是皇帝病重的時候,一個大奸臣去為她的女兒求的。
賜婚前一日,天子的病情才剛好轉,沈相聽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進宮求圣旨。
“沈家小兒。”皇帝目光憐憫的對沈休說,“朕憐你對十六一片癡心,賜婚于你。”
皇帝的目光頓了頓,又轉到了面無表情的沈相臉上,目光在沈休和沈相之間來回轉動,而后將沈休一副癡傻而不在狀態的神情自動歸結為傷心欲絕,很是頭痛地接著說,“不過啊,朕這個兒子雖是璀璨風流,但也貪玩閑散、不上進,朕很是擔憂,成親后,還望你多多替朕督促他,不要走了歪路。沈家小兒,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跪在前面的十六皇子身形一僵,殿上的大臣,婢女,丫鬟,侍衛,太監面色變幻莫測。
沈相瞇起了眼睛默不吭聲,沈休掩著袖子,眼神尷尬。
沈休自然明白,不就是還要借十六皇子監視阿爹嗎。
天子多疑,哪怕阿爹作為一大權臣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黎民百姓的面,像一條狗一樣跪在皇帝的腳下,發誓說要效忠皇帝,皇帝也是一個子也不信呢。皇帝壓根就沒有放心過這個手握重權的愛卿。
沈休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眼神有點倉促不安,還沒想好怎么回答,沈相已經拉著沈休跪下了:“臣替小女謝皇上恩典。”
后來阿爹告訴我,沈休任何的遲疑都會招來殺身之禍,只有應承下來才能保住小命。
所以,當滿朝文武都在誹謗十六皇子不識抬舉的時候,只有沈休衷心地在為他打氣:沒想到多日不見,你倒是長進了啊,但是令我刮目相看了。她都一直茍且偷生著,在她爹的高壓政策下不敢吭聲。
沈休甚至惡毒地希望天子一怒之下取消了這一門婚姻,那她就不用去趟皇家的渾水了。
可是,天子妥協了,皇帝與沈相達成了協議。
蕭十六必須娶我,但同時也可以娶他那個誰也沒有聽說過的心上人,然后他的心上人為沈家的千金端茶倒水,好不快活。
蕭十六跪了半響,做了一番思想斗爭,最后咬了咬牙,生硬的叩了一個頭,然后吐出一口鮮血,臨走前,蕭十六眼神怨恨的看著正在擦著眼淚鼻涕的沈休。
沈休對上十六皇子不明何意的眼神,讓她自行體會。而她的翻譯:你給我等著,等你敢入我府中來看,我不弄死你。
沈休緩緩的合上了眼睛,她早就猜到了,這門親事是來結仇的。
但是沈休看著甩袖而去的十六皇子,深深的鄙視著他這種沒有堅持到底,半路變節的舉動。
等到車夫駕著馬車緩緩的開始跑動起來,沈休還在抹著臉上的虛汗,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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