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安靜立在滿室落下的燭光中,那風韻猶存的身姿如同一尊雕像矗立著,在紅箋下,提筆揮墨的素手芊芊將筆長久的頓住,凝眉細思,連聽到有人腳步重重踏開,聽的有人相告,十六皇子前來,她依舊低著頭,誰也不理。
蕭十六見燃了一半的燭火,斂眉上前一步悶悶的喊道,“母妃。”
良妃聽到叫喚,幽幽的吐了一口氣,將手收了回來,悠悠的將筆擱下,抬眼看了一眼蕭十六,眼神復雜。良久,將紅箋下的字跡妥帖的折好安放,緩緩的將眸子垂下,聲音溫雅的道,“十三的側妃有了身孕。”
“我以為母妃會慰問我鞍前馬后,以及其中的兇險。”蕭十六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思千百轉,眼神略有委屈地望著良妃,心里頭卻在回味著良妃說的話。
“十三皇子卻遇刺了。”鄭貴妃頓了頓,沒理十六皇子,繼續道,“你昨晚去哪里了,雖然之前你提過一二,但你也毋煩,若不是擔憂于你,何須多此一舉再問一遍。”
十六皇子深深的懷疑母妃的理解有些偏頗,短暫的沉默之后,十六皇子很快的接上的話。“嗯,你在懷疑淑妃她們母子竄通一氣,想要繼續陷害我們?”
“你不能有點危機感嗎,”良妃踱步,冷冷的道。“我們哪有什么讓人惦記的,本宮出身不高,當年也只是借了那人的勢,仰仗一二,如今我們在宮中能依附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可皇后同圣上同床異夢,皇后娘娘心灰意冷之下根本不過問后宮之事,德妃和淑妃倒是眼巴巴的盯著那位子………”
“不過無關緊要的人,皇叔那一脈的那些潛在的毒瘤都未清。”十六皇子眼神犀利,漸露鋒芒。
“假如……”良妃低低的嘆了一聲。“當年袁皇后的事,你父皇一直記恨在心,天寒了,難免有個病痛,座上的那位置,誰不肖想,生在皇家,就是似你這般沒什么志向人已經不多了,但是擔心還少嗎,知道你是個皇子的那一到,我都曾起過將你扮成公主的心思了,這么多年以來,哪一日不擔心我們母子哪日被人謀害了去…。”
蕭十六摸摸頭,皺著眉一遍遍的思量,這么長遠的嗎。得了,又惹的母妃傷心了。
“那以后再動手也不遲,所謂敵不動,我不動。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方為中庸之道。”蕭十六彈了彈手指,看著良妃平波無瀾的面孔,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母妃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蕭十六從小被灌輸了以游山玩水,游戲人間為己任的思想。奪權這條路上有多少的石頭,荊棘,滾雷和風雪,從他的眾多哥哥稍顯異心,不得善終的下場中他早已深知,哪敢造次。
“我恐憂你同沈家暗度陳倉的婚事黃了啊。”良妃扶著腦袋,皺著眉頭,話語落的擲地有聲。“此次沈相初春的遠行,沈相帶上殿上兩個主動請纓的官員和被推薦上去的皇上指派的人。可沈家的人去干什么皇上心中怎無人猜忌,本宮送去的信數封,并且本宮確信并沒人劫下來,可是大半個月過去了,就連沈家的人都沒有沈相的消息,雖說究竟是如傳聞中那樣遭遇不測還末可知,但是邊境之行,當真任重而道遠……”
蕭十六佛開覆額的發,望著自己的影子發呆,然后關心的問道。“那么,我們待在這皇城應該干什么呢?”
“如今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這一關給度了,其余的再另謀打算,若是需要我們做的,聽到的消息時便聽候派遣。”良妃道。
“哦。”十六皇子漠不關心的應了一句。轉過身去,十六卻在低頭之間余光看著外頭風雪笑了起來,諷刺自己天真的想要看清看那白雪覆蓋的大地上的刀槍劍雨。
良妃恨鐵不成鋼的眼光剛落下,隨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帶上了憐憫。
目送著十六皇子離開,良妃舉著燈籠站在玉階上,將心思深深的藏起,目光沉沉的看著素樸夜色中,剎那間嘴角綻出一抹微笑。
第二日沈休本不欲再去,但思之沈一同蕭柔因為朝堂上的是無心東顧,她便無人管瑕,是難得的自由之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第二日,她帶著人照例的頂了別人的位同人打擂臺。她背著手,目光四處搜索著顧三的身影。
沈休悠悠的收回了目光,盯著眼前的人瞧著。
與此同時,同沈休相對而立眉目清秀的青衣人也揚眉打量著她,忽爾便是一笑。
沈休揚著金絲扇往跟一扔,甩了甩袖子,冷淡著一張臉,睨著人瞧,徐徐的開口道,“認輸否?”
這一場是比武藝,看著沈家小公子嬌小的身板,臺下的人不明所以,誰都不知道眼前這位俊麗無暇的公子哪兒來的氣魄敢放出這般的話,一時之間轟動全場。
沈休似是生怕臺下還不夠熱鬧,臨時起意,對臺上的評判先生又加了一句話:“如果我贏了,可否請臺下這位公子上來同我再一較高下。”
沈休緩緩抬起食指,指著臺下青衣墨發,眉眼風流的一人。
看熱鬧的人群讓沈休食指所過之處紛紛的讓出一條道來。
最后,當沈休食指定格在某一端,那頭只剩顧家三公子自恃冷靜的立著,眉頭不曾動過半分,余風揚起一抹衣角,他毋自綻了一絲唇角,應一句美言,瀟瀟松上風,璧人山下行。
風過微涼,人端的似孤山寒月,蕭瑟冷然。
“無禮豎子。”見清了沈休指著的那人是出身在書香世家卻奪得上一屆武狀元之人,臺上評判人之一摸著自己的胡子,不屑出言。
“無規矩不成方圓,自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打擂自擂打擂的規矩,望這位小友不可自恃身份,恃寵而驕,視規矩如無物,任性妄為才好。”臺上一人溫潤的開口。
沈休聽罷,不置可否,揚眉,“若是壞了規矩,又當如何?”
周圍更是嘩聲一片,顧三聞言神色不變,停步在原地和身邊下屬說了一句什么。顧三的下屬便快步上臺同臺上的人說了幾句,又退回他的身旁,靜候這一場比試。
緊接著臺上的評判見當事人雙方都沒有意見,便冷淡著一張臉,哼的一聲,吩咐道,打擂開始。
沈休一出手,臺下懂的的人紛紛搖了搖頭,臺下的熱鬧聲便更大了。
講一句良心話,沈休武藝實在強差人意,但是不知為何運氣一向很好,只贏不輸,自第一場開外,都能險勝。
這一次也不例外,哪怕人群中質疑聲頗大,沈休身邊人還是紛紛的笑容滿面的前來恭喜,沈休卻目中無人的抬步朝顧念珩方向走了過去。
沈相身居高位,在場很多人都認識沈家的小公子,雖然對沈休的行為一度認為有買通對手的嫌疑,但是在沈休身邊人一個眼神掃來,此刻更是不便造次,沈休在顧念珩跟前立定,抬頭挺胸,只聽的顧念珩冷靜自持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沈休被為難住,她只是覺得惹他很好玩,便這么做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呢,說是不甘心就這么從此淡出他的視線,其實也說的通。
眼下沈休走到顧念珩跟前,她才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種長期經受歷練打磨出來的壓迫感,她愣了一會,斟酌著用詞回答道:“為了……一較高下?”
想了許久,沈休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得體的解釋,誰知,沈休身后跟著的小書童的流衣便忍不住的笑場了。
隨之,人群中不知說帶了頭,也紛紛的笑開。
心大皮厚如沈家二公子,即使是這種時候也不忘站直身子與人群中投來好奇的目光一一對視。
“這個嘛……”沈休隨意的看了顧念珩一眼,方覺不太得體,突然閉了口。而后一臉哀怨的看著顧念珩,眸子里盡是咄咄逼人,口中猶疑的問道。“莫非,顧公子不敢?”
“休鬧。”顧念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旁邊的沈休被風繚亂的頭發,把眼光收好。
沈休一聽,心里頭是有些不悅的,卻也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么,眉眼高跳。
“顧公子方才可是點頭的,怎么,是料定了我是輸定了么,現在這般算是當眾悔約么?”沈休言笑晏晏的一張臉,看著近在咫尺,數著自己不過與他低眉的距離,忍不住小聲的問道。
顧念珩的下屬都面露驚訝,而他倒是半點兒不氣,反而很平淡地問道:“那我同你比你就肯罷休?”
沈休“唔”了一聲,又看了眼前的顧念珩一眼,一時血氣上涌,膽大包天,將兩個指腹挑起,放在顧念珩下頜,眉目含笑,輕攏唇線,“你覺的呢?”
顧念珩的下屬一臉茫然站在一旁,頭一次見有人敢大廳廣眾之下這么調戲他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先生,還沒回過神來,就更震驚地聽見他家的主子竟然答應了。
“那便請吧。”顧公子眼睛也不眨一下,筆直的繼續往前走著。
沈休臉色難看了一瞬,半響,不置可否,扭了扭脖子看到小書童流衣和礙月眼神專注的盯著自個的臉瞧,一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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