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晚上，人們幾乎不會出門。

李明赫用過晚飯天已經很晚了。

他想了想，讓下人去問李老夫人休息了沒有。

李老夫人院子還沒有落鎖。

李明赫披上披風，趕往李老夫人的院子。

入了院子，讓下人通報，下人說老夫人在暖閣里等著呢。

李明赫面無表情的進了暖閣，溫暖如春的屋子里，李老夫人穿著白天見人的正裝，斜躺在榻上，讓下人捶著腿。

李明赫雙手胸前交疊著躬身行了個禮：“夫人！”

李老夫人沒出聲，李明赫又叫了一聲。

李老夫人才睜開眼，把無關緊要的人摒退，問道：“子良，是從什么時候起，你不叫我母親的？！”

從李老夫人做主休掉江氏，迎娶新安郡主。

這門婚事當時轟動京城，因為李明赫就算在迎娶當天也沒有同意，他是被人綁著拜的堂。

當時他不明白，新安郡主地位再高，就可以搶強自己，讓人把自己妻子送回去嗎？

顯然是不能的。

就算老公主本事再大，地位再高，也要顧及御史那邊參湊。

后來李明赫才知道，李家人也參與了其中。

最大的幫兇就是這位老夫人，如果沒有老夫人做主，他沒有寫休書，江氏憑什么被休？！

沒有老夫人做主下聘，婚帖是誰交換的？！

婚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都是李老夫人在操作！

一開始李明赫以為母親是貪慕榮華，犧牲他的幸福。

后來他開始調查才知道，因為他不是親生的，是庶子。

是一個丫鬟生的孩子，被李老夫人去母留子了，所以可以隨便犧牲幸福，沒條件犧牲的時候，制造條件也得犧牲，這就是后娘的厲害之處。

李明赫那時候才明白為什么從小到大，這個女人一直對他淡淡的，之前他信了傳言，以為是生他的時候難產。

所以盡管人家對他不好，他也想拼命孝敬。

知道真相之后覺得自己真的可笑，親生母親都被殺了，自己認賊作母二十多年。

李明赫道：“夫人的稱呼更尊貴，您當得起。”

就是母親的稱呼當不起了。

李老夫人眼中斂著利劍一樣的怨懟目光：“子良，你應該知道，一切都并非我所愿，你不該把恨意強加在我身上。”

去母留子，當然是老新建侯同意的。

老新建侯門徒太多，對外一直是淡泊名利，禁欲高大的形象，有妾室會很丟臉，而且李明赫的母親十分漂亮，不能傳出圣人好色的名聲。

夫妻沒有一個善類！

李明赫道：“子良不敢怨恨夫人！”

這件事上老新建侯有明顯的過錯，所以李明赫確實沒有那么怨恨。

但是江氏被休的事情上，他早就恨極了李老夫人。

還不是因為不是親生的，才能犧牲幸福，才能犧牲去結交權貴。

李明赫謊言說的十分淡然也流利，對待李家人，他早都不用心，一點也不用。

李老夫人也不傻，知道李明赫在說假話。

她冷笑道：“當時我也是被逼無奈，就這點事被你記恨至今，李明赫，我如果真的是個狠心的，這世上不會有你，也輪不到你今天來恨我。”

不殺庶子因為不敢，老新建候也不是吃素的！

李明赫笑的譏諷：“所以殺母之仇，就此抵消，當我們互不相欠，之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夫人還提這些事干什么？！”

可是李老夫人明顯看出李明赫眼里的恨意，她有些怕，三子是真正科舉取士的人，他聰明又敏感，絕對不是窩囊廢。

不然丈夫也不會偏愛與他。

之前他一直渾渾噩噩，他女兒回來了他好像變了。

李老夫人害怕這種變化，她怕她力不從心控制不了李明赫。

所以很晚了她不敢鎖門，她在等著李明赫來道歉，相互給對方一個臺階下，大家相安無事共同維持李家表面的和諧。

希望李明赫也這么想。

李老夫人嘆口氣道：“好了，不提這個了，小光回來了我知道，過去的事不提，孩子總要上家譜，被家人承認，但是你今天做的事情不覺得有些過分嗎？一輩子都不用帶她來見我是吧？！”

不見老夫人，等于不被家族承認！

李明赫本來也想求李老夫人承認李光塵，這樣婚嫁更有優勢。

但是女兒不來啊。

女兒說了，是為了他們好！

李明赫絕對站在女兒那邊，李老夫人不承認，他就讓天下人承認，他自己有辦法。

李明赫道：“孩子累了，改天吧。”

那就是不需要老夫人的這份承認。

李老夫人再一次聽出了李明赫語氣的無所謂。

她冷笑道：“非常好，子良，你爹最喜歡你，我兩個嫡子不如你一根頭發絲，那我到是要看看，你到底能出息到什么地步。”

李明赫道：“絕對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李老夫人：“……”

真是氣死了！

灰蒙蒙的晨光席卷在北方荒涼的大地上。

人們被叫醒，身體總感覺比以往沉重。

李光塵坐起來看著窗外的陽光道：“天可真不好，我記得以前到過年那幾天，就要下大雪。”

李一早已經起來了，端好了洗臉水給李光塵：“小姐，起床吧。”

李光塵回頭笑道：“你倒是學勤快了。”

李一低聲道：“不勤快不行啊，以為只有小姐一個人，不勤快小姐罵我，我科插打諢就過去了，現在不行，我看三老爺好嚴肅，我怕他把我賣了。”

李光塵道：“是看我好欺負啊，我也是奇怪，別人都怕我，只你不怕我。”

李一笑道：“其實小姐我誰都不怕，我這種人，叫奸詐！”

看出來了。

李光塵洗漱好后李明赫來了，帶了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

對李光塵道：“你先用著，跟別人比人少了些，但是都是爹精心挑選的，都是爹的心腹，跟院子里別人無關，有他們在，沒人敢欺負你，他們如果不聽話，就告訴爹，爹都替你做主。”

李光塵對使喚的人無所謂，她太強了，用不用無所謂。

不過這心意要領。

李光塵頷首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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