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東邊水天相接的地方,透出魚肚白,紅暈也隨著漸漸擴散。
天馬上就亮了。
增壽不甘心,噔噔噔幾步就往艙里走。
羅凡急忙跟上。
船艙內干干凈凈,一個人影都沒有。
增壽伸手摸了一下桌子,上面沒有灰塵。
“這江面上風大,水氣大,也許一直沒有灰塵。”羅凡也四處摸了摸。
增壽抿著嘴,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時聽著岑十三在外面說:“這船停在這總不是辦法,我叫人上來檢查一番,將船劃到無人處先系上,等到了岸上再報官吧。”
船主聞言,不住點頭贊嘆說這位先生慈悲。
跑船的人常年在水上漂,水下情況瞬息萬變,誰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出事。若是遇到無主的船,都會聯想到自己。
岑十三見增壽和羅凡走出來,微微一笑:“天已經亮了,兩位大人回去好生安歇吧,這船主也說,水面上容易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想來那歌聲,是我們大家都出現了……幻覺,一時被迷住了。”
增壽不說話,羅凡點點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有人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一定不會放過。”
各自散去。
羅凡拉著增壽跳入小船,岑十三站在自家船頭:“兩位大人,前方再走一天就到天京城了,十三不便和大人同行,先告辭了,咱們天京城內再會。”
天京城是岑建的地盤,朝廷的兩位欽差是不方便和岑家人一起進城。
“好,那就大家一路順風。”
羅凡說道。
他發現增壽好像有點打蔫,手里捏著那帕子,一直沉默不語。
順子在船頭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有護衛勸道:“順子公公,你不要再走了,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
一個護衛看到他們小船搖過來,急忙拍了順子一下:“看看,回來了。”
增壽順著軟梯爬上去,順子雙手扶著他,眼淚汪汪:“爺,嚇死我了,去了這半天,一點動靜沒有。”
增壽心里一暖拍拍順子的肩膀:“放心,禍害活千年,你家爺且得活長長久久呢。”
折騰了大半夜,增壽全無困倦之感,回到艙室將兩個帕子并排放在一起比較著。
“你不休息一會?”
羅凡端著一盤點心走進來,增壽直接從盤子里拿了一片綠豆糕,指著那帕子道:“筆跡是一樣的。”
“對,看來真要好好查一查這個叫黃秋娥的女子。”
增壽噗嗤一笑,他嘴里正吃著糕,這么一笑差點噎住,一陣干咳。
羅凡隨手倒了杯茶給他:“壓一壓,好好的你笑什么。”
噎的難受,增壽也不管這是隔夜茶還是涼的,接過來一飲而盡,撫著胸口順過氣后說道:“你真相信那是鬼船,是那船上鬧鬼?”
“實在是無法做其他想法。只能自欺欺人說這都是假的,是咱們大家都發了癔癥。”
“莫要忘記,兩次鬧鬼都有一個關鍵人在現場。”
增壽聲音忽然變得冰冷起來。
羅凡一愣:“你是說岑十三?”
“不錯,第一塊帕子是被人塞到我袖子里的,而那時……我……和他離的很近。”
增壽說到這里,微微停頓一下。
羅凡點頭:“是,我看到了。”
增壽沒來由地有點惱怒,瞪了他一眼繼續說:“第二塊帕子出現,他已經上了那船,他輕功好,比我們先上去,往艙內扔一塊帕子我們誰也不會發現。”
“若是他故意裝神弄鬼,將我們引向黃秋娥,這都是為了什么?他可是岑國璞的堂弟,搞出這么多事只會對岑家軍名聲有影響。”
羅凡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之前我也在想,怎么都不可能是他,但是后來我想如果我是他,我哥哥們也就是誠親王是岑國璞,那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說到這,增壽看向羅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羅凡心頭一震,看著他嘴角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里沒來由地一陣抽緊:“那些年,你過的不好?誠親王對你很刻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尤其一旦牽扯到爵位錢財,有幾個人能做完人的。好和不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增慎行,以后是要好好活著。”
他目光坦誠看著羅凡:“你愿意幫我嗎?”
這個增壽,羅凡有點不認識了。
沒有平時的油腔滑調紈绔氣息,干干凈凈,坦坦蕩蕩地站在那,像雨后的青竹,很自然地問:“你愿意幫我嗎?”
“我愿意。”羅凡點點頭。
“謝謝你,我們接著說這鬼船,我們之前認為岑十三是岑家人,就一定要和岑家休戚相關,第二塊帕子出現,看著他那么義正言辭地指著殘匪后,我忽然就想到這個表情這大義凜然的勁,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見到過,恍惚中我一下就明白了,我大哥!從小到大,只要我惹事闖禍時候我大哥就是這樣表情。他是愛護我關心我嗎?不,他想我消失,可又不想牽扯到自己。”
說到這里,許是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憶,增壽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羅凡撫著他肩膀,感受到手下的顫抖,心里嘆息著:想不到他過去的境遇這般的……兇險。
“將心比心,我就想如果替換成我大哥和我的關系,我們會怎樣做。現在你看到了,我和你被打包出了京城,我大哥估計也是內心矛盾,即希望我紈绔氣不改,到了天京因為胡鬧被岑國璞一刀砍了;又擔心我畢竟是他弟弟,真被人砍了他面上無光,怕是還要和岑國璞有了罅隙,他總不能說把我這弟弟砍了吧,不砍白不砍,買一送一。現在,岑十三就是這樣的心情,他將疑點引向黃秋娥,就是想叫我們順著這條線去查,如果我們再細細查一查,也許將黃秋娥點了天燈的就是岑家軍的主力人物。這就是他的目的。”
羅凡恍然大悟:“你說沒有鬼,你沒看到鬼,是岑十三搗鬼。”
“對,那艘船上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不是鬼作祟,是人作祟。岑十三目的達到,現在便和我們分道揚鑣了,真是好重的心思。”
羅凡站起身,忽然摸了增壽頭發一下,增壽心頭一顫:“做什么?”
“我想看看,這腦袋怎么長的,有這么多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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