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壽嘆息著:“早知道會讓你受這等的苦楚,我何苦……唉,你可知道我在院子里聽著你這邊的聲音,心都碎了。”
岑蓮官伸手抱住他的腰,臉緊緊地貼著他胸膛,他胸懷不硬,還稍微有點軟,靠著很是舒服,岑蓮官滿意地蹭了蹭道:“能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了也都值得了。”
增壽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下頜貼著她如云的頭發,哀嘆著:“真是個……傻孩子。”
岑蓮官撲哧一聲笑了:“大人能比我大幾歲,這般老氣橫秋。”
“身沒老,心先老,蓮官,世人都知道我是宗室,是老王爺的遺腹子,可誰知道我那哥哥心里膈應的我跟什么似的,只是他那位置,先帝在的時候一直被先帝忌憚,他不敢對我下手,趁著機會和太后一起把我趕出京城,來到這天京城里……送死。”
聽到死字,岑蓮官的心揪緊了:“什么啊,什么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爹爹,他怎么可能放過我。”
增壽說完笑了一下:“原來我被排擠出京城是為了遇到你。如果是這樣,就是死了也無所謂,我要是真被你父親和九帥如何,你切不可為我悲傷,別像今天這般,這樣我就是到了黃泉也不會心安,”
他強顏歡笑,那笑容讓她心碎。
岑蓮官緊緊摟住他的腰:“不,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只要我活著我保證。”
增壽搖頭:“傻姑娘,這次的事大帥是懷疑我的,之前,曾經有個叫南云濤的大人,在淮安任所上吊自殺,你可知道這個人?”
岑蓮官點點頭:“聽九叔提到過,是有這么一個人,大人,怎么忽然說起他?”
她心里有不祥的預感,這位大人不會無緣無故提到一個不相干的人。
“這位南大人很有才華,曾經是探花,相貌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被朝廷委任來查江南地區的稅收賬務,出京不久在河間府驛站就遇到一個自縊的女鬼。”
岑蓮官呀了一聲,頭往增壽懷里鉆,靠著他的肩膀問:“難道是女鬼索命來了?怎么還能跑到這么遠?”
“后來南探花剛到淮安不久,就在任所內自縊,南探花出身貧寒,幼年喪父,由寡母養大,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才到任上就出了大事,南母哭瞎了眼睛,不久也郁郁而終,蓮官,你說這南探花母子可憐不可憐。”
岑蓮官默然不語,她知道欽差大人不會忽然說這些,一定有他的用意在里面。
“后來從京城到天京的路上,我在驛站也遇到了女鬼。好玩的是,我在院子的磚墻上發現了被人攀爬過的印跡,那女鬼是人裝的,蓮官你猜是什么人在裝神弄鬼。”
岑蓮官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天圣教的人吧,大人,我們不要說這些鬼啊神的,怪嚇人的,上次那個九天玄女的事嚇得我幾晚上都睡不著。”
她矛盾重重,明知道此時已經是山雨欲來,但一邊是親生父親,一邊是一見鐘情、兩情相悅的情郎,如何能取舍?便只想著能躲過一天便是一天。
“天圣教在江南橫行這些年,江南的賦稅都被他們盜取,在江南被攻克之時,兩淮鹽道衙門多年的稅銀都不見了,南大人前往兩淮正是為了徹查此事,沒想到為此枉送了性命,蓮官,我恐怕是命不久矣。”
說到最后,增壽哽咽了:“我沒有出生就失去了父親,我母親對我也沒什么感情,被扔到鄉下莊子沒人管,前些年才到母親身邊,大概老天注定我是這樣的命,天煞孤星六親斷絕,終于遇到了你,卻又只能望洋興嘆,我們終究是走不到一起,一切都是水月鏡花,我這條命也不知何時被大帥收走,蓮官,我真后悔,自己明知道這是龍潭虎穴,可身后是兩宮太后是皇帝,我身為宗室,身為臣子不得不跳下去,一個人跳下去也就罷啦,還要拉著你,我們還是……就這樣吧,終究是我負了你。”
說到這,他哽咽的說不下去了,岑蓮官感覺到自己脖頸間濕濕的,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問:“大人,您是流淚了嗎?”
增壽搖頭:“沒有。”
蓮官手向上摸著,增壽抓著她的手低聲道:“別動。”
男兒有淚不輕彈。
著欽差大人心里是埋著多少傷心事啊。
蓮官的心也漸漸悲涼起來。
“如果你能娶我,爹爹和九叔就不會對你如何了。”
“大帥不會同意的。”
“如果……如果他不得不同意呢?”
岑蓮官忽然有了注意,眼睛忽閃忽閃的。
增壽愣了一下:“你父親可是大帥,是岑家軍的大帥,就是皇帝和兩宮太后也沒有逼迫他同意的道理。”
“若是爹爹同意了我們的婚事,你就不用怕誠親王,爹爹他不會對那位置有什么想法的,爹爹飽讀詩書,是忠臣,他只是一時糊涂被富貴權勢迷住了眼睛,再加上我九叔這個人最是好大喜功,處處奢靡的,只要我們常勸著,爹爹不會做不該做的事。”
岑蓮官心想自己是最受寵的小女兒,今天雖然吃了點苦頭,但依然可以看出,爹爹是真的很寵她的,愛屋及烏,若是大人不同爹爹做對,只是采用規勸的方式,讓爹爹遠離九叔的影響,那豈不是兩全其美。朝廷只是忌憚爹爹而已,只要小心謹慎的,還是可以相安無事的。
增壽躊躇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彈劾主要都是沖著九帥去的,大帥屬于誤中副車,今天這些女子,我猜也是九帥的手筆,大帥是有名的正人君子不可能做這種事。”
岑蓮官想著岑國璞的滿頭白發,言不由衷地點點頭:“是的,就是這樣,哪些人一定都和爹爹沒關系,都是九叔的錯,只要爹爹遠離九叔……”
話沒說完,就聽院子里有人喊:“什么人!”
增壽一愣:怎么,這藥勁這么快就過去了?
“大帥,這外面的守衛都暈倒了,姑娘有危險!”
門被推開,腳步聲直接朝著這邊來。
岑蓮官面如死灰:“是爹爹,怎么辦?”
她看看周圍,指著床下道:“大人,要不……您……您……”
話沒說完,岑國璞已經在敲門了:“蓮官,開門,蓮官。”
岑蓮官慌忙答道:“爹爹,女兒睡下了。”
岑國璞心急如焚。
女兒受傷他表現的無動于衷,其實心里疼的滴血。這是他最小的孩子,生下來就被送到他懷里,這么多年一句重話都沒有,今天自己竟然用茶碗丟她,一定嚇壞她了。
想到院子外昏迷的守衛,岑國璞急了,身后的親兵哐當一腳踹開門,岑蓮官的尖叫聲響起:“爹爹,您怎么能……”
接著是岑國璞的怒吼聲:“你怎么在這?”
“大哥,侄女這出了何事?”
岑十三匆忙跑來,看著裹在被子中的增壽目瞪口呆。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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