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攀一聽,也覺得不太妙。
“那舅母來是何意?可是想見一見宗家?”
沈萬里是酒會的堂主,穆氏又是沈家旁枝的媳婦,穆繼宗想見一見沈萬里,讓沈萬里給他指點指點,或者悄悄給他開個門路,那是最好的了!
穆氏一臉為難,“我一個寡居的侄兒媳婦,怎么才能搭上這關系?”
況且人人都知道秀春酒穆家和沈家的關系,沈萬里作為堂主,就算愿意看著自家姻親的酒,奪一個好名次,可邀酒大會素來清明,不能在他這里壞了規矩,讓人恥笑。
穆氏去宗家想見一見沈萬里的夫人,都沒能見到。
沈攀也是搖頭,“舅舅這是急了,沒用的,那宗家的伯祖母必不會見太太。”
他說著,看了一眼穆氏。
穆氏在閨中便有幾分名氣,姻親之間都曉得她顏色出眾,見過她的兒郎沒有不想娶他的,連沈萬里的兒子不意見了穆氏一眼,都回家鬧著要娶。
那時候,穆家還沒有發跡,不過是普通商戶,沈萬里的夫人自然不愿意,但是兒子鬧騰,夫婦兩人便偷偷打聽了一番,又偷偷見了穆氏一回。
但沈萬里的夫人還是沒看中,覺得穆氏小里小氣,沒有大家風范,不肯娶她進門做宗婦。但沈萬里表示無礙,“年紀小,品行尚可教導,論傳于后代,這等樣貌百里挑一。”
沈家人相貌委實不怎么樣,一個個肥頭大耳,就算家財萬貫,也總被人瞧不起。
而穆家人皆有一副好皮相,穆氏更是出類拔萃。
但沈萬里的夫人堅持娶妻娶賢,拒絕了穆氏,穆氏才嫁給了沈家的旁枝子弟,只是嫁過來沒幾年,就守了寡。
沒有子嗣。
沈攀只是穆氏過繼的嗣子。
穆氏慣沒有主心骨,不是聽穆繼宗的,就是聽沈攀的,他在沈萬里的夫人處碰了壁,沈攀又如此說了,穆氏便低頭道:“我知道了,還是讓我哥哥再想想辦法。”
沈攀頷首,一時無話同穆氏說,卻聽穆氏問他:“你怎么連著三個沐休不回家來?可是書院課業緊?”
沈攀心道,課業與他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他想趁著沐休,同葉家人好好親近一番。
換句話說,他想當葉氏的女婿!
葉家為葉蘭蕙選婿,放出了話來非學識過人不要,至于家世如何,都好說。他家世背景自然不行,沈家的旁枝怎么能同葉家的嫡枝匹配?但他學識過人,這是葉家認可了的!
只是他去歲才入了竹院,而葉蘭蕙很快就要及笄,葉家已經開始為葉蘭蕙選婿,他必須抓緊時間,攏住葉蘭蕙、攏住葉家人。
他出身微寒,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盡管那葉蘭蕙,越發讓他提不起興致......
沈攀定了定心神,看到一旁穆氏的眼神,知道穆氏現在是自己的嗣母,婚事少不得由她做主,自己的打算早晚要告訴她。
沈攀想了一下措辭,“太太有所不知,葉家看重兒子學識、為人,曉得兒子尚未定親,一心舉業耽誤了親事,便有心將嫡女許配給兒子。”
這話音一落,屋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誰不知道葉氏高高在上,哪里看得起他們這些商賈人家?
蘇玲立時問道:“這話是葉家人說給五爺的?”
話問了出口,沈攀便不樂了,他輕笑一聲,“蘇玲姐姐也不信呢,我也是不信的。說來,葉家并未明說,可我每到沐休,葉家便派人叫了我過去說話,這才沒能回家。”
蘇玲愣了愣。
穆氏這邊,更是回不過神來了。她呆呆地看著沈攀,見沈攀一臉誠摯地同她開了口,“我想,此事須得太太點頭才好。那葉氏進了門,只要是孝順太太,我便答應她進門。”
穆氏有一時恍惚。
他終于到了該娶親的時候了!
穆氏看著沈攀,看見他英朗的面孔,健壯而勻稱的身形。他雖然也姓沈,但是比沈家人任何一個兒郎都俊逸。
她想起沈攀第一次到她臉前時的模樣,他道:“都是孤家寡人,何不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
現在,沈攀要娶葉家的嫡女了!很快,他就有了妻子,有了孩子,自己已經是個老太太了吧!
穆氏臉色發白,何時落下了眼淚,自己都不知道。
“太太!”蘇玲一眼看見穆氏失態,趕忙抽出了帕子,“太太怎么喜極而泣了!”
沈攀卻沒有理會這打圓場的話。
穆氏對他如何作想,他怎么會不曉得?
他立時道:“太太是不是不喜那葉氏女,若是太太不喜,我說什么都不會要她!我這就去回了葉家!”
他說著,真的站起身來。
穆氏一把拽住了他,“你別去!別去!”
沈攀定住了腳步,回頭朝穆氏道:“太太是我恩人,那葉氏女還沒進門而已,算得什么?”
他說著,慢慢蹲下身到穆氏的身前,反手握住了穆氏的手,“太太對我如何,我心里一千一萬個清楚,那葉氏女清高,若非是她父兄真心待我,我亦不想將她娶進門來。”
沈攀手下緊握住穆氏,眼中說不出的溫柔,“葉氏心高氣傲,不通人情世故,全不像太太這般處處將心比心,天冷了,想著為我裁衣,天熱了,念著替我消暑。我這一輩子,沒有一刻忘了太太待我的好。今次那葉氏女,太太若是不喜,真就罷了,她父兄雖得力,我亦不屑。”
穆氏淚如雨下。
蘇玲皺著眉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勸穆氏收收眼淚。
半晌,穆氏才收住了眼淚,眼見沈攀還跪在她身前,連忙叫了他起身。
“你、你真不喜那葉氏女?若是太過不喜,也不好......”
沈攀起了身來,道:“并無太過不喜,只是她比太太,實在差太遠。”他說著,認真看向穆氏,“娶妻之事,兒子實在無甚看法,不然也不耽擱到現在。我沒什么要求,只要妻能孝順好太太就行。”
他眼中盡是懇切的溫柔。
穆氏視線又花了一時,心中慢慢定了下來。他娶妻,只是必須得娶而已......
沈攀又同穆氏說了許多話,到了晌午,道:“舅舅的秀春酒實在令人不放心,與其讓太太茹素祈禱,不若兒子過去看看,想些辦法。”
穆氏連連點頭。
沈攀笑起來,吩咐了蘇玲,“讓灶上做太太愛吃的拆燴鰱魚頭來,放些天麻給太太補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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