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人一口咬定是小鶯不知好歹,作沒了孩子,發了瘋病,還將呂少爺的耳朵生生咬下來一半。
呂老爺板著臉,“就算你是小三元,你堂姐也是我們家白紙黑字的妾!她咬傷自家夫主,沒把她家法處置,也沒送到官府,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她既然人沒了,兩家這親戚關系好聚好散,都不要再追究的好!”
呂老爺給了魏銘一個好好想想的眼神,“你是今年應考的生員,這個時候若是被你這個瘋堂姐牽連,你這前程可就不好說了!”
先把責任歸咎到小鶯身上,然后談到和解,兩家好聚好散,最后還特特點到了魏銘的科舉前程。
魏銘看著坐在一旁、右耳朵用布包得結結實實、眼里卻是一片猩紅盯過來的呂少爺。
小鶯果真是逃出呂家,然后不小心墜河,被河水沖走?
魏銘看向那呂少爺,兩人目光所及,有一時的火光,魏銘卻在這火光中心涼了半截。
呂少爺曾經就因為小鶯逃跑,打過小鶯,還用鐵鏈將小鶯拴住,現在他生生被小鶯咬下半只耳朵,難道會任由小鶯逃跑?
只怕是
魏銘沉下一口氣,離了去。
他一走,呂少爺就叫住了呂老爺,“他果真就這么走了?!我當是什么厲害角色呢!連錢都不敢要?”
呂老爺一直看著魏銘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
“不是不敢要,是識時務,懂進退,恐怕真是個厲害角色。”
呂少爺嗤笑,“怎么可能?我看是三棍打不出來個悶屁吧,爹怕什么?!他還能查出來什么?!放心吧!”
呂老爺默了一默,“但愿。”
魏銘離開了小鎮,第二天又悄默聲地折了回來,偷偷問詢了一番,可曾有人見呂家人有什么不尋常的動靜。
他很懷疑,小鶯之死是呂家人親手做的,若是如此,他不會讓呂家人逍遙法外。
可是呂家就像是一個鋼鐵的堡壘,堡壘里做的事情,外邊的人都不知道,魏銘一連問了三日,毫無線索。
小鶯若是死了,尸首到底在何處?
再次踏上南下的路,崔稚這一次的心情有些不同。
若說上一次是雀躍的,期待領略江南風光,更希望自己的酒釀可以一舉成名,那么這一次,他更著意水路上那個之前未曾注意過的呂梁洪巡檢司。
那姜氏巡檢,和自己到底是什么關系?
她暗暗琢磨,段萬全這里卻眼皮撲騰一陣跳,而且是右眼皮。
他一不留神,猛地轉身撞到了蘇玲,蘇玲手里端著一碗姜湯茶,方才下了一陣小雨,大家都淋了點雨。幸而蘇玲是個做慣了活的,生生在崔稚頭頂穩住了茶碗。
崔稚抬頭看去,捂著胸口驚魂甫定,“全哥,你怎么了?你再這么魂不守舍下去,我早晚得讓你燙禿嚕皮!”
段萬全怪不好意思的,拉開條凳做了下來。這一陣春雨,將原本下晌就能進入濟寧境內的五景釀運酒隊,阻在了路邊小鎮的茶棚里面,運酒隊人員可不少,把茶棚擠得滿滿當當。
段萬全同崔稚道,“是我的不是,我留意著點。”
崔稚卻跟蘇玲兩人對了個眼神,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戲謔,崔稚小聲同蘇玲道,“姐姐,你知道什么叫做戀愛腦嗎?就是他這樣的!不戀愛的時候叫做萬全,戀愛的時候就改名叫一全了,另外九千九百九十九全,都飛到他大當家身上去了!”
蘇玲總聽她的稀罕詞,也聽習慣了,當下聽懂了去,笑得合不攏嘴。
天上的雨還在下,眾人勉強在茶攤吃了午飯,都開始昏昏欲睡,段萬全分派了兩組人輪流守著酒水,另外的人也能借此機會打個盹。
崔稚倚在蘇玲身上,蘇玲倚在墻上,段萬全拿了衣裳給兩人蓋了一下,自己站在棚子邊緣發呆。
雨嘩嘩啦啦下個不停,一時緊一時慢,段萬全任由思緒飄飛,只道視線里闖進來一個人影,那人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雨下得大了,瞧不清人臉,段萬全心口突突跳了兩下,卻見那人似乎見茶棚滿了人,一轉往茶棚后面去了。
段萬全被棚子里的兄弟們阻隔,瞧不清楚,心里砰砰直跳,尋了一把傘冒雨走出門去,他順著那人的走的路尋過去,卻見滿地的雨水之中,竟然摻著鮮紅的血水,段萬全心一提,沿著一片片的血水尋去,卻見那人一身棕色粗布衣裳,倒在了一顆合抱粗的楊樹下。
那身形,是女子,段萬全熟悉極了!
雨還在下,慢條斯理地下個不停,看這下法,只怕到了天黑也未必能停下,他們卻等不得了。
崔稚一行分兩路而行,押運酒水的人在后,另一路人駕馬車反向疾行,返回距離此地更近的兗州府城。
蘇玲和崔稚在車里,段萬全駕馬在前,“駕!駕!”
有血腥味從馬車車窗飄出來,不時的痛呼聲,聽的人揪心。段萬全身上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身上卻還是濕透了,他不停地催促馬兒向前跑去,一邊要疾行,一邊要避開泥地洼坑。
疾行沒多久就看見了兗州府城的門樓,旗幟被雨水淋濕,濕噠噠地纏在旗桿上,城門前空無一人,守衛昏昏欲睡。
段萬全駕馬車飛奔了過去,守衛還沒反應過來,馬車已經進了城門,守衛嚇了一跳要攔,崔稚伸出頭來急急分辨,“我們是剛才出城的五景釀的人,現在有急事,還請行個方便!”
隨著這一聲,還有錢袋咣當砸進了守衛的懷里。
守衛沒有阻攔,但是蘇玲卻驚叫起來,“昏過去了,徹底昏過去了!失血太多了!”
崔稚和段萬全都是一怔,馬兒嘶吼了一聲,這才堪堪將兩人叫回了魂。
段萬全臉色發白,匆忙問了一句路人醫館在何處,路人一指,那醫館就在眼前,段萬全強忍住心頭的激動,駕馬停在了已關門口。
醫館的人全都跑出來看,段萬全打開了車簾,血腥味鋪天蓋地沖了出來。
“大當家,你再堅持一下,醫館到了!”
他這一喊,昏迷的人猛地動了一下,但胸口插著刀的地方,又滲出許多血來。
袁燕再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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