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蕭的重新入仕,意味著竹院眾生在朝堂上有了主心骨,只要葉蘭蕭不倒,竹院變成竹黨便再也無從談起。
七月暑熱,東南沿海總有動蕩,今歲又有倭寇自山東海岸意圖上岸滋擾亂。不似從前容易陷入苦戰,勝負未定,或者被倭寇侵襲良久才能斬殺殆盡。今歲,安東衛所亮出武器,一招制勝,震驚朝野。
這武器不是旁的,正是修復圖紙后,按照圖紙建造出來的余公火器,神火箭溜。
神火箭溜一朝大放光芒,關于余公的事,又被朝堂上下提起。
太子又尋了魏銘說了一回話,然后進宮面見了今上。
太子提及神火箭溜在沿海口岸的普及一事,今上無有反對,“此番安東衛所算是立了大功,若是能將此神器給沿海各衛所配上,朕也就省心了。安東衛所,該當重賞。”
太子領了命,卻道,“父皇何不賞一賞那造出火器之人?”
“你說余宗光?”今上焚香的手頓了頓。
太子道是,“先皇已去許多年月,余宗光若是能重回朝野,倒是沿海軍民的定心丸。”
今上聞言思索了一番,“罷了,還需同天下說起那些舊事,又是麻煩。況且他那年紀,只怕未必愿意回朝吧?”
太子無奈地笑笑,“父皇真是洞察世事,兒臣派人去尋了余宗光,他確實如父皇所言一般。”
今上蓋上了香盒,“你考量沿海軍民之心,不無道理,只是余宗光便罷了,讓他安度晚年,也是樁好事,到底沿海近年尚算清平。”
太子道今上所言極是,“不過,余宗光倒是有一請求,兒臣以為可以允他。”
“何事?”
太子低低一笑,“這事同魏狀元還有些干系......”
崔稚從沒想過自己和皇權有這么近距離的接觸。
當魏銘告訴她,皇后娘娘在行宮別院辦荷花宴,還有她一份的時候,崔稚差點咬到了舌頭。
“請我?干嘛?”她說不對,“我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請我?”
魏銘見她犯傻,揪了她道太師椅上坐著,“你不是崔稚,你也不是我表妹,但你是余公的外孫女,你以為皇家會不知道嗎?”
崔稚終于明白過來,“可是,這身份不是不能曝光嗎?難道皇家要讓外公出山?”崔稚皺眉,“他老人家這一把年紀,可不想再摻合朝堂里的事,這是他老人家的原話,他說可以為沿海繼續造火器,這是他擅長的,若是在朝堂中翻滾,便算了吧。”
余公是武將,一般武將對于朝政斗爭,總有些抗拒,也不擅長,魏銘安慰崔稚,“并非是這個意思,但是神火箭溜重見天日,沿海需要余公這顆定心丸,他老人家不出面,總有人要出面。”
崔稚驚訝地指了自己,“但你剛才不也說,我不暴露身份嗎?怎么當定心丸?”崔稚想想“定心丸”這帽子,那真是又大又重,她覺得自己這沒什么功勞的腦袋,估計頂不住。
魏銘呵呵笑,安慰她,“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既然要你出面,自然給齊你身份,會給你安排的妥妥當當,明明白白的。”
崔稚對皇家將信將疑,但是對魏大人,她沒什么不信的,她問魏銘,“你去不去?”
“去,自然要陪著你。”魏銘道,“實在皇家別院的花宴,不是宮中正宴,你放心就好,不要緊張,皇上不在,只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在,若說重心,你也只算一個,重心在太子妃身上。”
有人吸引火力,崔稚就更放心了,當下同魏銘討論起穿什么戴什么以及諸多禮儀的話。
沒過幾日,就到了荷花宴的正日子。
崔稚跟著魏銘往皇家別院而去,魏銘請龐侍講的夫人帶一帶崔稚。魏銘在翰林院同龐侍講處的最好,龐侍講和他已故的父親都是太子的講師,深受太子看重。
龐夫人溫婉沉著,但話非常少,崔稚跟著她兩人你不言我不語,反而不覺得尷尬,龐夫人會在關鍵的地方點上崔稚兩句,整個禮儀走下來,崔稚后背出了汗,但是好歹沒出錯。
荷花宴上的年輕女孩不多,因著臣子夫人就已經相當多的緣故,只有貴勛人家和皇親國戚,才將適齡的嫡女帶了過來。崔稚對外的身份還是魏狀元的表妹,不過大家對此也表現的毫不驚訝,能來的人,都不是隨便什么人。
貴族階級的眼明心亮,免去了崔稚解釋身份的尷尬,另一方面,他們的眉眼官司,也打得崔稚頭疼不已。
崔稚只在里面見到了一個熟人,其實也算不上熟人,只是遠遠地見過一面,是李葭。
崔稚對李葭的了解是縱觀了李葭前世的一生,而李葭對她的認識卻停留在那個囂張跋扈又偏偏被魏銘捧在手心的表妹。
李葭甫一認出崔稚,就同近身的丫鬟道,“她怎么來了?誰請她了?!”
那自然是宮里請的崔稚,丫鬟讓李葭可莫要激動,“許是宮里給狀元郎面子吧,畢竟狀元家里沒什么人。姑娘可別跟她一般見識,說不定還能等著看她出丑呢!”
丫鬟這么一說,李葭深覺有道理,她瞧著崔稚站在那里也是格格不入,笑道,“你說不定真說對了,她一個鄉下孤女,懂什么禮儀?指不定就出了錯了,咱們瞧笑話就行!”
她說著,又想起魏銘那張臭臉,哼了一聲,“那個姓魏的張狂的要命,我倒是看看他表妹怎么給他長臉!”
李葭也不知道自己對魏銘怎么那么大的反感,心里想著到時候人多事多,皇后娘娘要人給太子妃陪襯,指不定就拉她這個鄉下女陪襯太子妃。
李葭不無期待地又高興起來,同皇親和貴勛人家的姑娘一處玩去。她今年剛從襄陽過來,跟這些人家的姑娘都不太熟,什么長公主家的姑娘,一個個傲的很,看不上她明明是宮中近親,卻連個縣主的名分都沒有,而貴勛家的姑娘,似歸寧侯、永平侯、瑞平侯、忠勤伯家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有將門虎女的樣子。
李葭論文,和文官家的姑娘說不到一起,論武,又和伯爵家的小姐們不在一個畫風中,論尊貴,又連個縣主的名頭都沒有,真真是氣死人!
她轉了一圈,發現和她一樣落單的,也就崔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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