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楊世子來了!”
隨著這一聲,四周忽然靜了下來,剛剛踏進艙門的小旗連忙退到一旁,神態中滿是恭敬。
楊錦程闊步而入,他的一條手臂用布帶吊著,顯然是受傷了。
那小旗陪著笑:“世子,您怎么親自來了?這種小事交給卑職就行了,再說這條船上”
“其他船也就罷了,這條船,我一定要來看看。”
楊錦程目光深邃,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恬淡,看不出喜怒。
這條船從龍安府就跟在他們后面,飛魚衛還曾經查過,后來那八條船陸續跟上來,飛魚衛又去查過,也不怎么的他們就全都相信了,相信那是運河幫的水匪們做買賣,也相信這條船是行商和他的家眷。
運河上的船只很多很多,除了中途靠岸的,從南到北,大多都是同一航線,跟在他們后面的船也有很多,不僅只有這一條,當初為何會唯獨注意到這條船了呢?是啊,仔細回想起來,是因為諸多船只里只有這條船一直跟在后面,途經碼頭停船歇腳時,其他船有先行的,也有后走的,唯有這只船,從不領先,就連偶爾的一次也沒有。
所以就查了。
查過之后,什么也沒有發現,于是便不再去管。
現在想來,這條船的確是可疑的。
楊錦程的目光在船艙里掃過,船艙狹小,一目了然。兩個小姑娘像是受驚的小動物,縮在一角警惕地看著他們。
飛魚衛查看的消息中,便有小女娃,小女娃看人釣魚,小女娃跟著家丁上岸采買,小女娃透過窗子往河里扔蚌殼。
也就是因為小女娃,所以他們才能肯定這是行商帶著家謄。
楊錦程緩步走到兩個小姑娘面前,她們像是正在學著涂脂抹粉,臉上抹得花里胡哨,像兩只小花貓。
離近了看得更加清楚,她們還真是小啊,頂多八、九歲,或者更小。
“你們在做什么?”楊錦程的聲音很溫和,臉上還帶著同樣溫和的笑容。
前面的小女娃大著膽子說道:“唱戲。”
“唱戲啊,唱的什么戲呢?”楊錦程柔聲問道,像是生怕稍一高聲,就會把這兩個小東西嚇跑。
前面的小女娃微怔,躲在她后面的那個顫顫開口:“待月”
原來是待月啊,看裝束,前面那個應是丫鬟吧,難道不肯說出來,想來并非答不出,而是知道這不是能隨口說的。
她們的年齡還小,這倒也罷了,若是再大幾歲,是會招來口舌的。
待月講的就是丫鬟帶著小姐去夜會情郎的故事,據說就是從南邊傳過來的,是小坤班拿手的劇目,在京城紅極一時。
“你們是哪里人?”楊錦程問道。
聞言,一直守在門邊的隨從連忙上前,從箱籠里拿出路引。
“這位爺,我家老爺是清平府人氏,做金石生意,此番是去京城的。”
“原來是做金石生意,難怪沒有看到有貨物。”楊錦程看看路引,“江老爺?他人呢?”
“我家老爺有個習慣,每到一處都要去逛逛,您懂得。”隨從的神情有些尷尬,是啊,誰不懂呢,無非就是到諸如鬼市或雜貨攤子上搜羅一番,花一兩銀子淘來的拓片,到了京城一轉手,就是幾十兩幾百兩的價錢。
這種事人人都知道,可是不能說。
楊錦程把路引還給隨從,目光卻落到小幾上散落的一堆胭脂水粉。
他拈起其中一樣,這是一盒香粉,沒有打開蓋子,就聞到濃烈的桂花香氣,盒蓋上有三個用花枝子圍繞的篆字:上面的字:桂芳齋。
楊錦程又看向那兩個小姑娘,依然是顫生生的。
楊錦程轉身走出了船艙。
“沒有我的命令,所有船只均不得離開!”
楊錦程一聲令下,碼頭上一片嘩然。
不讓走了?為什么不讓走?昨天炸船的那八條船早就跑了啊,怎么不去追呢?搜查碼頭上的船有什么用,這不是冤枉嗎?
質問聲,抱怨聲,不絕于耳,先前的小旗帶著人又去了旁邊的船,不多時就傳來謾罵聲,接著罵聲被哭喊代替,官兵動手打人了。
碼頭上亂成一團。
直到暮色四起,蔣雙流和莫敢才回到船上。他們當然不是去雜貨攤上淘寶貝了,蔣雙流是去給蕭韌善后了。
又是弓箭手又是魚雷的,這么大的陣仗,若是沒人善后,不出三日就能被人查到西秦軍頭上。
蔣雙流出門前做了安排,除了一名看上去有些奸滑的隨從,就只留下那兩個小女娃。
如果船上不留人,那就是畏罪潛逃了,一路而來,見過他們形貌的人為數不少,根本不用把畫像貼出去,就能有人認出其中一位是秦王手下的威武大將軍蔣雙流。
如果留下的只有隨從,同樣也會令人生疑,輕則一頓亂搜,重則扣人扣船。
而船上只留兩個小女娃,無論是當地官府還是飛魚衛,都不會再起疑。再說,那個彤彤,絕對是個機靈孩子。
蔣雙流還沒有回到碼頭,就有人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了。
想不到居然是楊錦程親自來查,看來是盯上自己了。
蔣雙流不動聲色,趁著天黑上了船,楊錦程下令不讓碼頭上的船只離開,看來是要想辦法了。
遠遠看到他,那名隨從提著燈籠迎過來。
“那孩子沒事吧?”蔣雙流問道。
“沒事,早就睡下了,可能是今天被嚇著了吧。”隨從說道,護國公府的那位楊世子年紀不大,人也和氣,若非他下令不讓船只離開,看上去倒像位書香門第的公子哥兒,大將軍比他嚇人多了,可兩個小姑娘偏偏就是被這樣一位翩翩公子給嚇到了,這倒也奇了。
蔣雙流走進船艙,果然,簾子已經掛上,狹小的船艙里沒有動靜。
他輕輕走到簾子前面,掀起簾子一角,只見被子高擁,兩個孩子蒙頭大睡。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碼頭上便傳來吵鬧聲,蔣雙流被吵醒,莫敢出去查看,很快就回來了:“有人說他家的舢板不見了,正在找官兵理論,拴舢板的繩子是被刀割斷的,那人就說除了在碼頭上巡視的官兵,誰有這么大的膽子,用刀割斷繩子把舢板偷走啊。”
蔣雙流啼笑皆非,那些官兵偷條小舢板做什么,真是無理取鬧了。
想到這里,他忽然怔了怔,有人在夜里偷舢板?這是要逃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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