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貴妃這是要用大行皇帝來硬逼著交換了。
自從太祖皇帝殯天之后,宗室的日子并不好過。大行皇帝在世時,朝野上下為其請愿親政的不絕于耳,這當中就有宗室的推波助瀾。
堂堂宗室,個個都是根正苗紅的皇親國戚。
憑什么姓周的混得不如姓楊的?憑什么?
只要皇帝親政了,這個朝堂才能回歸周氏所有,周家宗室才能恢復以前的榮光。
若說此時此刻,宗人令心里沒有偷著樂,李冠中絕對不起不相信的。
不過,小皇帝被綁了,宗人令也很愁。
雖說民間早有傳聞,說小皇帝并非大行皇帝所出,可是傳聞是傳聞,至今也沒有定論,小皇帝還是姓周的,無論他是大行皇帝親生,還是隔壁王相公的,他都是姓周,只要姓周那就是太祖子孫。
宗人令自認是個三觀很正,品格高潔之人。
此時,他看向李冠中和吳江,你們飛魚衛不是無孔不入嗎?現在就去打個洞把小皇帝搶出來啊。
李冠中和吳江一個悲戚一個憤慨,卻沒有一個人來和宗人令對眼神的。
無奈,宗人令只好對楊皇后說道:“不如讓飛魚衛過去協助羽林軍,或許可以智取。”
宗人令的話音剛落,毛貴妃便昏死過去,太醫連忙過去救治,好一會兒毛貴妃才幽幽醒轉:“......你們把本宮交給那些賊人吧,本宮區區性命不算什么,為了陛下,為了大齊江山社稷,本宮愿意去死!列祖列宗啊!大行皇帝啊!”
論起演戲,在這后宮之中,毛貴妃敢認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了。
否則,她又是怎么“生”下小皇帝的?
她哭得肝腸寸斷,天地變色,是啊,在江山社稷和列祖列宗面前,區區幾個刺客又算得什么?
毛貴妃身邊的宮女也跟著一起哭,一邊哭一邊勸:“娘娘啊,即使您去用自己來交換陛下,那些刺客也不會答應啊,他們要的是行刺太皇太后的刺客。”
宮女不說還好,聽她這么一說,毛貴妃一個激凌坐了起來,宛若回光返照,她雙手撐地跪倒在地,跪行到楊皇后面前,緊緊抱住楊皇后的腿,號啕大哭:“這天殺的大罪,就讓嬪妾一人承擔,皇后娘娘下旨吧,嬪妾才是刺客,是兇手,用嬪妾的性命去換陛下!”
楊皇后怔怔,宗人令和李冠中、吳江則臉色大變。
毛貴妃這是在逼迫在場的所有人。
這個時候,李冠中若是繼續裝死,那就說不過去了。
他連忙道:“貴妃娘娘莫要焦急,下官和吳副使這便過去,務必將陛下帶回來。”
他說的是帶回來,卻沒有說是活著還是死了。
毛貴妃勃然變色,她依然跪在地上,轉過身來,玉手指向李冠中:“安昌侯,太祖皇帝和大行皇帝對你們李家不薄,如今大行皇帝只有陛下這一根獨苗,你是要致他不顧嗎?”
李冠中生平最怕的不是他爹老安昌侯,而是潑婦!
這是他今天才對自己刷新的認知。
毛貴妃這是擺明要撒潑了。
李冠中抹一把頭上的冷汗,訕訕說道:“下官惶恐啊!”
“你惶恐個屁!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就忘恩負義了!陛下尚在襁褓之中,那些歹人想要害他,只是動動手指的事,你們過去有個屁用!”
在場之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宮中的貴人出言如此粗俗,這位毛貴妃可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她的父親是堂堂吏部尚書毛元玖,她的外家則是護國公府,她是貴女中的貴女,她沒有進宮之前,京城里的貴女圈子,除了楊皇后就屬她了。
可是現在,這么一位身份貴重的人,竟然如市井潑婦一般,就差滿地打滾了。
但這也正是母子情深啊。
不對,是為母則剛。
楊皇后面色如冰,她終于忍不住了,斥道:“貴妃休得無狀!”
她的身份地位與毛貴妃不同,在這件事上的立場也不同。
正如前面所說,在楊皇后看來,小皇帝死了,可以在宗室里再抱一個,她還是太后。
可若是小皇帝死了,毛貴妃就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她什么都沒有了。
兩個人的心態不同,她們之間那堅不可摧的合作關系,也在這一刻發生了動搖。
楊皇后是矛盾的,她不想用刺客去交換小皇帝;而毛貴妃卻是義無反顧。
楊皇后斥責了,但是毛貴妃卻像是沒有聽到,她忽然站了起來,接著,她推開想要攔著她的內侍和宮女,竟然是向著那兩名黑衣刺客跑去!
“危險,快攔住貴妃!”
“娘娘,不要過去啊!”
“快,護駕!”
其實吧,沈彤和云七此時此刻都被按在地上,這些人沒有必要這樣緊張,他們怕的不是刺客會傷到毛貴妃,而是毛貴妃這么一鬧,反倒讓刺客逃了。
可是毛貴妃如同一頭發怒的母獅,誰敢攔著她揮手就是一記耳光,就這樣,她竟然真的跑到了云七和沈彤面前。
離得近了,毛貴妃終于看清這兩個人的身材。
“女子?她們是女子!”
毛貴妃轉身對楊皇后道:“請皇后娘娘下旨,讓嬪妾和嬪妾的宮女替她們頂罪,讓孫忠把她們交給刺客,換陛下回來。”
說著,毛貴妃拔下頭上的釵環,竟然自己跪了下去。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就連楊皇后也沒有想到,毛貴妃瘋起來,恐怕是連真瘋子也怕。
這個該死的賤人,是哀家對你太過縱容了,今日之事過去之后,看哀家如何收拾你。
楊皇后在心里咬牙切齒,可是臉上卻平靜無波。
李冠中清清嗓子,對楊皇后道:“依下官來看,貴妃娘娘所言雖是下策,但也可行。”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吳江暗地里把李冠中罵得狗血噴頭,可這時輪不到他說話,他只是李冠中的副手。
楊皇后道:“李卿家,貴妃是心疼陛下亂了方寸,你可是飛魚衛指揮使,可不能也跟著胡鬧。”
李冠中道:“下官不敢,下官是說不如就把那兩名女子交出去,留下另外兩名刺客。一是這兩人都是女子,想來只是從犯,而下官聽聞那兩名男子卻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侍衛高手,他們當是主犯。用區區兩名從犯來交換陛下,而主犯依舊伏法,這何嘗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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