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芳菲已經沒有了堆雪人打雪仗的興趣,她看著屋檐下那一排晶瑩閃亮的冰溜子,耳畔是一名伴讀干巴巴的背書聲,芳菲打個哈欠,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這些伴讀的年齡都很大,也不知安昌侯從哪里找來的,長得不好看,聲音也不好聽,難怪小姐每天都是哈欠連連,連帶著她這個當丫鬟的,也貪睡起來。
沈彤抱著桔子,一人一貓蜷縮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
只有要這些伴讀在的地方,失眠什么的,永遠也不存在。
一覺醒來,伴讀還在背書,只是炕邊多了一個人,那是燕北郡王。
其實沈彤早就察覺到他來了,但是她不想睜開眼睛,睜開眼睛要面對的,除了燕北郡王,還有伴讀那張丑巴巴的老臉。
安昌侯這是什么餿主意啊,哪有這樣強迫別人聽書的?
“姐,我想阿方了,老侯爺手下這些人,只有阿方的聲音最好聽。”
沈彤翻翻眼皮:“你把阿方送走很久了,現在才想起他來?”
“是啊,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現在我很受傷害。”燕北郡王指指耳朵,他的耳朵里塞了棉花,可是他卻能夠聽到每個人的說話,尤其是那些背書聲。
他很想念阿方,阿方應該到京城了吧。
沈彤瞟了一眼一臉沮喪的燕北郡王,慢吞吞地從手焐子里拿出一封信來。
那封信皺巴巴的,一看就不是蕭韌的信。
燕北郡王指著那封信,哈哈大笑:“讓七哥知道你把別人的信放在他送你的手焐子里,小心他......”
一拳揮過來,燕北郡王及時住嘴,搶過那封信,躲到了角落里。
稍頃,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彤:“這是真的?”
沈彤點點頭:“江婆子出去這么久,只送回這一封信,不會有錯。”
來到燕北后,江婆子就出去了。
在燕北,江屠戶一家是個神奇的存在。他們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小偷,他們是土匪和小偷公認的壞人!
據說就連呂三爺也不敢在江屠戶家里吃飯。
江婆子說她好多年沒回燕北了,這次回來,要出去見見老朋友。
沈彤很好奇江婆子的朋友會是什么人,所以便讓她去了。
這封信就是江婆子送回來的。
季四爺來了燕北,同來的還有一位說得一口京腔的小公子,江婆子暗中打聽了,這位小公子姓焦,名叫焦猛。
“姐,你知道焦猛是誰嗎?”燕北郡王問道。
沈彤一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他一定是知道的。
“你知道?”她問道。
“巧了,京城的信函剛到。”燕北郡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他來找沈彤,就是要把這封信給她看,沒想到沈彤在睡覺,他反倒忘了把信拿出來。
這封信和擺在蕭韌面前的大同小異,這是洛陽衛代指揮使焦勝奇的生平履歷。
“原來焦猛就是焦勝奇的小兒子。”沈彤笑了。
世間之事真是太有趣了,焦勝奇的小兒子居然跟著季四爺來了燕北,季四爺就是屠衛啊,焦勝奇是如何與死士營攪到一起的?
她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無論怎么看,焦勝奇都與后晉小朝廷沒有半點關系。
可越是這種看上去沒有關系的,才越是值得懷疑。
“姐,原來你讓江婆子去殺季四爺了,我還以為你放她去開黑店了呢。”燕北郡王沒有說謊,聽說江婆子走了的時候,他正在吃包子,想起江婆子以前賣過人肉包子,他便覺得嘴里的包子變了滋味,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吃過肉餡包子,改吃素餡了。
“你想多了,江婆子不是季四的對手,更何況季四身邊還有其他死士,我不會讓她以卵擊石。”
燕北郡王有些郁悶,沈彤每次提起季四爺屠衛的時候,都是這種語氣,燕北郡王無法想像,那些人會是什么樣子。
“既然殺不了他們,那我們怎么辦,眼睜睜看著那個屠衛在燕北招兵買馬?”燕北郡王問道。
沈彤瞇起眼睛,笑著說道:“你不是缺錢嗎?我們先從屠衛身上拿點錢。”
季四爺屠衛,是和楊錦軒簽過契書的。
那天楊錦軒幾乎把大半個燕北都賣給屠衛。
現在楊錦軒死了,但是契書尚在,屠衛不會白白錯過這個機會。
屠衛是想要擺脫四大部落的束縛,轉戰燕北吧。
“姐,以他們的本事,縱使四大部落對他們有所約束,對他們而言也沒有什么吧,沒有必要萬里迢迢跑到燕北。”燕北郡王不解。
沈彤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四大部落之所以會傾全族之力支持后晉,是因為后晉之主擁有大巫師血脈,可若是這一代的后晉之主沒有繼承血脈呢?”
燕北郡王之前從沈彤這里陸陸續續知道了一些后晉小朝廷與四大部落之間的關系,這時他恍然大悟,道:“若是后晉之主沒有繼承血脈,那就意味著四大部落與他們再無瓜葛。”
后晉的這些人,一方面想要擺脫四大部落對他們的轄制,一方面又在短期之內不能失去四大部落的財力支持,當務之急,便是找一個新的地方賺錢養兵,而這個地方,一定要遠離四大部落,幾千里之外的燕北,便是最好的選擇。
“姐,這一代的后晉之主真的沒有赤蛇之血嗎?”燕北郡王有些興奮,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便很興奮,現在更興奮了。
“看來是沒有,否則屠衛不會急著來燕北。”
此時的燕北已是大雪封路,如果不是十萬火急,沒有人會選在這個時候來燕北的。
沈彤提筆給江婆子回信。
一天之后,這封信已在江婆子手中。
江婆子看過這封信,便對坐在一旁嗑瓜子的女子說道:“二妹,你去看看,跟在那胖子身邊的,有沒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或者女扮男裝的小后生。”
被稱做二妹的女子吐出一個瓜子皮,懶洋洋地說道:“不用去看,跟那胖子在一起的,除了那個叫焦猛的,還有八個小后生,都是十幾歲的年紀。”
“女扮男裝,我說的是女扮男裝!”江婆子最看不慣二妹這副沒骨頭的德性,她叉著腰大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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