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友湖算了算人數，說：“不分男女，按人頭一人分三斤白芋干。”

村里其它東西在賬上都是有數的，進出庫都要記賬。只有這個白芋干，他們現在倉庫里數量多，而且不用記賬。

下午回到家，何小西看到她干娘正在偷偷燒火煮紅薯干。一邊燒火，一邊吩咐家里的孩子：“你們出去幫奶奶看看，屋頂上冒不冒煙。”

還要看著別來人串門。

他們家是村干部，得帶頭以身作則。被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小駒帶著一群孩子，站在院子外面裝作玩耍。實際是幫著放哨。看到冒煙了就派一個回去：“奶奶，冒煙了。”

聲音神神道道的，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一家人一人分了一小勺。個個吃的比吃鮑參翅肚還香。

睿睿他們幾個更小一點的，在保育班里能受到特殊照顧。加上年齡小一些，本身胃口就小，吃的慢一些。

看到小駒他們幾個大點的孩子，三兩口就把一小勺白芋干糊糊吃光了，把自己的推到大一些的孩子跟前，互相謙讓著分食。

幸福的生活不在于物質的多寡，而在于一家人是不是和睦。

連笑笑這些日子都變得懂事多了，餓了也不鬧。

前幾天還偷偷省下來一小段胡蘿卜，拿回來給小糖果吃。

雖然那段胡蘿卜被她攥在手心里，摸的黑不溜秋的。

采冰入庫以后，就到了春節。春節期間，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接連下了好幾天。

瑞雪兆豐年。但是何小西知道，這兩年的日子不會好過。

往年儲備的糧食被搜走了，今年的口糧在大河堰上變成一股股白煙。還有大旱。大旱過后又是蝗災。……。

禍不單行。

但是日子還是得過。

何小西問何小東：“李家莊村那邊怎么樣了？”

李小斗家之前偷的那一板車紅薯被趙武訛了一半去，剩下的一半想來也該吃完了。應該鋌而走險，再次出動來偷了。

他們村現在河上的冰被運到冰窖里了。新凍上的冰層，厚度承載不住人。水洞村沒有出村的便利。

是時候把黑鍋扣到李小斗頭上。就算事發，水洞村沒有出村的路，沒有人會懷疑是水洞村的人干的。

“正讓人盯著呢。”何小東回答。

過了春節，上級再次通知挖河。這次要挖的是大運河。

因為都有慣例的，照著執行就行，所以何小西只開會通知了一下。

開完會，養殖場那邊的人問何小西：“養殖場都空了，要不要再買點豬崽回來啊？”

豬和兔子都按照何小西的吩咐賣掉和屠宰了。現在飼養場里空蕩蕩的。

“不用，今年暫時不養了。”豬太能吃了，先緊著人糊口吧。

何小西把人家的紅薯給運回來了，占了附近幾個村的便宜，得想法子彌補。

水洞村會采下不少菜葉。何小西準備不養豬養兔子了，把菜葉留下來對外低價出售。

何小東進了屋，何小西讓其他人散會。

“李小斗今天到大河堰上來了。”

天寒地凍的，大河堰上的河風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嗖嗖的疼。

尤其現在的年月，餓得人走路都打晃。誰還有閑心到大河堰上溜達？凡是來的必有所圖。

何小西說：“帶幾個人，在河北岸巡夜。”

“通知李窩村，過節期間讓他們加緊巡邏防范。”

抓人的事水洞村做不合適。容易讓人聯系到賊喊捉賊，栽贓陷害。

這件事情里不能有水洞村的影子，要和水洞村絲毫牽扯也沒有。

只有李窩村辦事不利，人逃脫的情況下，水洞村才能插手。

李振文應該很樂于做這件事。只要是能踩李家莊村一腳的事情，他都樂于做。

沒有大事不登門的陸二妹，在過完年以后不知道被哪股風給吹了來。

年成不好，走親戚也沒有東西可拿。到了親戚家，人家也沒有法子管飯。所以這年月，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不走親戚。

何小西站在陸家的院子里，看著陸二妹哭得凄凄慘慘戚戚。

“大丫頭餓得皮包骨頭，可憐啊！我都舍不得吃，省下來給孩子吃……。”

這話何小西得打著折扣聽。

陸二妹是兄妹五個里頭，最隨閆氏的。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閆氏要能把吃的省下來給孫男娣女吃，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反正何小西是不會相信。

雖然何小西不相信她的話，但是該幫的還是能幫一把。順手的事。帶著她去到大田里，給她裝了一大籃子菜葉子。

何小西可不敢給她拿糧食。何小西還怕她吃了糧食以后反咬一口呢。

“就給我這個啊，這個頂什么事？你這個村長白當了。”把何小西埋汰了一頓。

雖然嘴上嫌棄，但是走的時候，一片菜葉子也沒落下。

“抓到了，李窩村巡夜的人抓到李小斗和趙武一起，拉著堆尖一板車白芋。”何小東過來報信。

何小東他們并沒有把土窖里的紅薯都一鍋端。上面還留了一層。

除了給李小斗他們留下了可偷的空間，也是一種很好的偽裝。

李小斗被抓了，紅薯被盜的事依然沒有完全曝光。

何小西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越往后被發現越好。等所有的證據都湮滅了，再發現更好。如果能不被發現更好，神不知鬼不覺。

李小斗和趙武在李家莊村長的包庇下，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這件事情沒起什么波瀾就過去了。

漫長的冬天，加上青黃不接的春天。這一年日子好像特別難熬。

等樹葉發芽了，沒見到綠就被人擼光了。

水洞村頻頻被偷盜的人光顧。

頻頻來光顧的還有陸二妹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不知道她給陸厚廉兩口子灌了什么迷云鬼湯，兩個人對陸二妹居然越來越和顏悅色。

何小西發現的時候，已經回天乏力了。再想挑撥著閆氏針對陸二妹已經來不及了。

何小西和陸愛國很快就知道了陸二妹的目的。

“部隊上能吃飽，還有白米飯吃呢！”陸二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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