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西倚著垛堆坐著。

清點過人數，所有人悉數都擠上來了，她也就放心了。

陸艷明坐在她邊上，撓著他的禿腦殼。

陸艷明小名叫癩痢頭。癩痢也俗稱禿瘡。長大后每年倒是省了許多剃頭的錢。

“小西，只怕咱們的豬秧子不好買。”陸艷明說。“咱們換回去這么多白芋干，喂不完怎么辦？”

本地人稱豬崽子為豬秧子。

白芋干含糖量高，容易蟲蛀，不容易儲存過夏。

連年的災荒，草根樹皮都沒有。人嘴都糊不住，誰家還有余糧養豬。許多地方的豬都斷子絕孫了。買豬崽子確實是個大難題。

陸艷明怕何小西腦子一熱，弄來太多白芋干到時候砸在手里。

為了少占地方，何小西是盤腿坐著的。聽到陸艷明的話，換了個坐姿舒展一下腰。

陸艷明還行，能預先想到這些問題。

何小西覺得很欣慰。就算是她離開水洞村，陸艷明有陸友湖這些人幫襯著，也能把她打好的基礎發展下去。

雖然考慮的不是很全面，但是何小西還是覺得已經很好了。

“皖省遭遇的蝗災輕一些，他們那邊收成好些，咱們那邊糧食還是不太寬裕。”何小西說。

“你是說？……”陸艷明下面的話沒敢說。私下倒賣糧食跟對換糧食的性質不一樣。倒賣糧食是犯法的行為。

被抓到是要沒收糧食的。不僅要沒收糧食，如果數量巨大還要受到處罰。

何小西瞥了一眼陸艷明，什么話都在這一眼里了。

陸艷明的冷汗都下來了。

不過，巨大的利益誘惑又讓他挺直了身子。

何小西轉移話題：“把咱們村的人全部發動起來，凡是能買到的豬，不論什么樣的都買。”

“尤其是母豬，有多少買多少，誰牽的線，交易成功一律有工分獎勵，價格上也可以提高一些。”

何小西要壟斷一地的豬市場。等經濟復蘇以后，只有他們有種豬和仔豬出售，價格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陸艷明：就知道她不是簡單的想養豬了。

回到村里，何小西就安排糧食入庫。

然后組織這次出門的人一起開會。討論一下，總結總結經驗。

“大姑，我們去的那個村子，都用白芋干燒火。”春生最先發言。這些話他都憋一路了。

水洞村這些年都沒停止綠化造林。山上的樹木已經有一定的規模了。

不用砍伐樹木，只要修剪一下樹枝就能砍到不少柴火。這些柴火拉過去就能換糧食，想想都讓人激動的發抖。

“我們跑的遠，換的比例最高，一斤能換將近二十斤。”

大家看到了干這個的前景，都覺得可以干。

陸艷明沒有與會。他按照何小西的吩咐，拖了四袋子白芋干和一些玉蜀黍還有高粱，到磨坊去磨面了。

“沒人的時候磨出來，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別的村的人寄放在這里磨的。”陸艷明把糧食搬到隔間里，囑咐陸秫秫。

“老泉明天晚上來拉，你晚回家一會等著他。”

陸秫秫點點頭。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底細。也不瞎打聽。

村里在大車店有個小食店，經常來拉糧食過去私底下賣黑市糧。因為跟正經生意混在一起，不打眼，從來沒有人懷疑。

陸艷明帶著村里的車隊，再次出發去換糧。車上除了帶著大米，還帶著一些村民提供的樹枝干柴。

何小西在家里，發動幾個村的人替水洞村收購豬。

何小西還囑咐陸振邦：“二哥，要是有人去你們那賣母豬，都給咱們村留著。”

母豬生產過幾年小豬以后，要么總帶不上小豬，要么帶上小豬生出死胎多。還有生的小豬數量少的……。

總之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主人家就會把母豬給淘汰掉，送去肉聯廠。

尤其這些年人都缺衣少食，母豬的營養供應不上，更是問題多多。

何小西希望能從肉聯廠撿點漏。

“跟你們廠長說一下，母豬我們按照你們收購價買回來，回頭咱們村的豬長大了，給你們按重量補上。”

大家都是熟人，想來廠長不會不給行這個方便。

陸振邦答應著：“行，我給留意著。”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小西發布了收購豬的消息不久，豬就源源不斷的被送來水洞村。

空下來的豬圈很快就都放進去豬。

“這些母豬給喂一點好料。”何小西吩咐飼養員。“做好記錄，實在養不好，兩窩之后再慢慢淘汰。”

“撿著好的小豬，培育一些新母豬。”

“放心吧，我們都養過二三十年豬了，這些都懂。”

除了收豬，村里還組織人去上山修整樹木。

“凡事干枯的樹枝，和靠近底下的樹叉都砍下來。”陸友湖帶著人上山干活。

砍下來的樹枝被拖下山，砍成一段段的晾曬。

粗點的整齊點的被單獨撿出來，備著去換糧時候用。其它的曬干垛起來，以后跟地里的的秸稈一起分。

何小西水里的活干得不錯，山上的活就不怎么在行了。

把摩拳擦掌準備跟著上山的小駒給揪住。“你今天哪都不許去，給我在家好好寫作業。”

“姑奶，我作業寫完了。”

“寫完也不許去。”

何家的柴火已經堆得十幾年也燒不完了。何小西知道他就是屁股坐不住，心思不在學習上了。非得給他扳過來不可。

“好好看書，這次要是考第一名，寒假我帶你去青林家玩。”何小西給他一個目標獎勵。

褚鳳雛前幾天來信了，讓把小貓帶過去看看。他們醫院的大夫準備給會診一下，商議一個治療方案，嘗試治療小貓的兔唇。

何小西要親自帶小貓過去，順便讓小駒看看，有文化的人和沒有文化的人的區別。

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的好處并不是只用能掙多少錢來衡量。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何小西要帶著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讓他的目光困頓于水洞村這一偶。

“真的？”小駒雀躍著。

“帶大妞姑嗎？帶瀟瀟姑嗎？……”嘰嘰喳喳的減齡好幾歲。

都忘記他天天裝大人要去掙工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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