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深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兩份協議，將筆扔在了桌上：“放下，你先出去。”

沈穆只好走到辦公桌前將協議放下，然后不敢再去看墨總的臉色，直接快步溜了出去。

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安安靜靜。

墨景深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看了眼，季暖的字很漂亮，不是那種規規矩矩的簪花小楷，微微連起的筆鋒靈秀中又帶著點灑脫，能看得出來下筆的時候沒有半點猶豫，每一個筆鋒都很連貫。

墨景深收到離婚協議時，季暖已經出院。

當晚，墨景深回到御園別墅。

別墅里的傭人都在，陳嫂也在，惟獨不見季暖。

從晚上七點到半夜十二點，季暖始終沒有回來。

離婚的事她雖然答應了，但離婚條款是公司法務部臨時弄出來的，現在因為她之前將那筆投資資金忽然退了回來，所以有幾個部分需要更改，分到她工作室的資金之外，還有當初投資到她工作室的那兩億美金也該歸她所有，包括他接手Shine后，許多海城墨氏旗下的與房產有關的公司也會轉移到她名下，季暖怕是連協議內容都沒有看過就簽了字。

離婚的這件事雖然由他一手促成，但不能讓她在往后的日子吃到虧。

陳嫂幾次催他回房間里去休息。

“墨先生，我陪太太出院時，太太就讓我們回來幫她將所有衣物都收拾起來，放進行李箱里，她過些天會派人來取。”陳嫂嘆聲說：“而且太太也說了，她應該是不會再回御園來了……”

墨景深仿佛沒有聽見，仍只留在御園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小憩。

半夜一點時，忽然手機震動，是季暖打來的電話。

墨景深一直沒怎么睡，靠在沙發里，直接拿起了電話。

季暖大概是站在室外，今夜的海城風很大，有風呼呼的從電話那邊吹進他的耳里，聽的人心頭都在滲著涼意。

夜涼如水，和她的聲音一樣沒什么溫度，冷冷淡淡的：“墨景深，我不回御園了，你不用等我，早點睡。”

墨景深下意識在沙發上坐起身，沉聲問：“是今天不回來了，還是以后都不回來了？”

季暖笑了聲，嗓音靜淡：“我連衣物就已經叫陳嫂她們收拾了，這答案不是顯而易見？你知道的，我這人要么不放手，一旦放手，就絕不會再回頭。”

墨景深有一會兒沒說話。

他所有關于她離婚后究竟有什么打算的話都沒能問得出來，無論是無情的匕首還是多余的噓寒問暖都未能出鞘，就已經被她悉數擋回。

季暖的確是這樣的人，她的執著她的堅持還在的時候，她有著破釜沉舟的勇氣。

可當她徹底放棄的時候，她學會了他曾經的決絕，懂得先發制人，先行離開。

這樣也好。

至少也算是教會了她一些東西。

墨景深沉默許久，最后只說了四個字：“這樣也好。”

“我這邊還有事情，就不跟你多說了，墨景深，我們各安天涯吧。”季暖說著就準備掛電話。

墨景深在她掛電話前一刻說道：“離婚協議需要修改一部分，什么時候回來重新把字簽了，再跟我談各安天涯的事情。”

電話那邊女人的聲音淺的很：“我什么都不要，以前給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煩，現在既然到了告別的時候，總要把該還的都還了，你的所有投資我早已經如數還了回去，至于其他的，謝謝你曾經為我所做的鋪墊，以后我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外打拼了，時間對我來說貴如金錢，所以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墨景深：“你的工作室已經做的很好，不用太拼。”

季暖有一會兒沒說話，停頓了片刻。

他聽見她在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夾帶著微涼的風聲，很淺，也很低。

“墨景深，我知道你還是你，始終都是你。”

從一開始她就清楚的知道，他始終都是他，哪怕知道了她那些難以啟齒的十年往事，他也始終沒有離去，更也沒有死在那場車禍里。

墨景深沉默了片刻，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是么。”

季暖用著仿佛曾經在他身邊時一樣柔軟的聲音說：“很晚了，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墨景深：“好。”

電話頃刻就被掛斷。

一切歸于安靜。

季暖將簽過字的離婚協議寄到墨景深那里的第二天，御園被封閉，無人能進，所有傭人被一夜間遣散。

陳嫂得了一筆很豐厚的錢，她是墨家里的老傭人，按理說離開御園后應該直接回墨家，但她實在愧對墨老爺子，怕老爺子知道他們離婚的消息時打擊太大，實在無法面對，更因為墨先生沒打算讓她再回墨宅去，所以打算回老家。

回老家之前，陳嫂去了墨暖工作室，當時季暖正在跟英國那邊來的人開會，會議結束出來時就看見陳嫂已經在外邊等著了。

季暖親自接待了陳嫂，陳嫂卻連坐都沒有坐下，也沒有喝茶，只是看著穿著一身職業裝面色紅潤仿佛沒受一點情傷的季暖，看了很久才說：“墨先生將御園封了，現在沒有人能進得去。”

“我知道，聽說了。”

陳嫂本來以為自己只是過來看看季暖，畢竟回老家之后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可是看見季暖這樣平靜的神情，當下就紅了眼睛：“那天夜里你和墨先生通過電話之后，墨先生直接就把手機砸了。”

季暖沒說話。

“那天夜里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從房間里出去，但是沒有人能睡得著，因為墨先生把御園里能看得見的所有的東西都砸了，第二天叫人將滿地的狼藉都收拾干凈，整個御園都空了，什么都沒了。”

季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輕輕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依舊沒有應聲。

“墨太太……”

“陳嫂，以后沒有墨太太了，還是叫我季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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