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愣了下,然后就看到一個裹著紅披風的年輕女子出現在視線里。
在一堆身材高大披甲拿刀的壯漢中,她的身形越發顯得瘦小,冬夜里的寒風吹拂著她的披風,露出沾著些黑灰的水色裙角。
火把上熊熊火光映照出她雪白的臉頰,看上去更加年幼。
她的身邊跟著個穿著鵝黃比甲的小丫頭,臉蛋上也沾著黑灰。主仆二人看上去像是一對在外面玩瘋了才回家的頑童。
女子伸出手,垂頭輕提裙擺,有些磨損的小靴子踩著血跡侵染的地面,身姿輕擺帶著肅重又帶著點趔趄,從兩隊人的中間穿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這一刻不是在肉搏廝殺的修羅場,而是身處仲夏之夜,月光如水,兒女情長,閨秀千金乞巧忙。
衛勇眼中難掩驚訝,看著這個女子輕盈地走近,她抬起頭,眉眼如畫的臉上帶著些心疼和擔憂,伸出雪白的指尖輕觸他肩膀上的箭傷。
“你受傷了?”她問道。
衛勇愣愣地看著她
“九小姐?你怎么回來了?”衛勇身邊的一個兵士磕巴地說道。
九小姐?
所有人都呆住了。
外側的隊伍里的人幾乎沒人見過這個九小姐,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姐。
因為今晚的大動干戈,上頭傳下來的由頭就是去找這個不在家的九小姐。
說是找,其實是去抓。
而且就算是今晚他們硬闖壽安堂西院,打的旗號就是因為九小姐曾經在壽安堂住過,要去搜查一下。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王虎子等人早就接到指示,一進西院就去找地板上的機關,他們要找的東西在地底下。
但任想過千萬種可能,也沒想到這位失蹤在外的九小姐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今晚英國公府有大變動。
今晚的英國公府是修羅場。
所有的女眷都躲在了屋子里的最深處,而這個早就傳失蹤的九小姐按理說早該逃到不知道何處。
而現如今她為什么會回來?一回來還就大搖大擺直接來到了出事的壽安堂西院?為什么來到這兇險的地方?
全府戒嚴她又是怎么進來的?
為什么第一句話竟然是心疼白老太君的護衛?
為什么這些內側的護衛們看上去也那么驚訝?
無數問題在這些護衛們腦子里閃爍,暈頭轉向。
今天的意外事太多了。
所有人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先是一貫孝敬祖母的英國公突然要求搜查壽安堂,白老太君不從之后還打算采取強硬的手段,隨后竟然派大量護衛和弓箭手上山去突襲晉陽公主居住的靈巖寺,而那個據說在靈巖寺的九小姐居然莫名出現在了壽安堂。
寒風吹來,撩動火把上的火焰,女子淡淡的香氣驅散了衛勇鼻息間縈繞的血腥氣。衛勇看著面前站著的女孩子,皺緊了眉頭,松開了握著大刀的手。
大刀咔嚓一聲跌落,落在地上的血泊里,發出刺耳的聲音,眾人的注意一瞬間被吸引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衛勇一把抓住捏住朱鸞的肩膀,朝身后大吼一聲,“閃開!”
話音未落,衛勇猛地把朱鸞往身后一推,朱鸞的身體穿過其他兵士空出的縫隙,直直被推到了西院門前不遠處,像是有默契一般,西院正屋的門吱呀打開,一雙青筋畢露的手伸出來,將朱鸞一把拽了進去。
砰地一聲,朱鸞被拽進來后不到一秒,外面又傳來物體砸門的聲音,陳婆子打開大門,將被同樣甩到門口的玉瑩也給拉了進來,隨后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陳媽媽,”朱鸞睜大眼睛,“衛大叔他們……”
不遠處傳來白老太君蒼老的聲音。
“顧不得了,”不過幾天未見,白老太君卻突然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花白的頭發已經接近全白,雙眼中全是血絲。
朱鸞定睛一看,白老太君抱著一個箱子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的鋪陳十分普通,看上去遠沒有白老太君以往所用的那般奢華,但椅子的位置朱鸞很熟悉,椅子上面的那塊青磚正是藏著朱戎和朱玥所在的機關。
“曾祖母。”朱鸞彎腰向白老太君行禮,“您受驚了。”
“你是怎么回來的。”白老太君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我聽說那孽障派了不少人上靈巖寺。”
朱鸞點點頭。
“的確不少人,還有弓弩手。”她說道。
白老太君瞪大眼睛,“他怎么可能能調動弓弩手,那可是……”
白老太君正想反駁,但看著朱鸞臉頰上黑灰和濺上的血跡,想起今晚的異狀,沒再開口。
“果然,”朱鸞了然地看著白老太君,“看來您不夠了解這位庶孫呢。”她說道。
“過往發生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巧合,您應該并非沒有懷疑過他對嗎?”朱鸞看著白老太君,微微一笑,“只不過是因為叔父他才能不夠,你不相信他能做到罷了。”
白老太君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悔意。
“我的確沒有想到,他能做出這么絕的事,他自小只是個優柔寡斷的普通孩子。”她說道。
同時我也看錯了你。
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白老太君眼神復雜地看著眼前神態自若的女子。
朱鸞解開了身上晉陽公主送的披風,“您的判斷沒有錯。”她應道,“叔父的確能力平庸,但因為他之前行事一貫溫和,所以沒什么違和感。但這次……”
朱鸞盯著地上的青磚,“這么大的動作,明顯能讓人察覺出不對勁來。”
朱鸞走到白老太君身邊耳語了幾聲。
白老太君瞪大眼睛。
朱鸞沒有看她的反應,走到了不遠處。
“堂哥和堂姐情況如何?”她問道。
她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陳婆子就焦急地說出聲來,“非常不好!特別是大少爺,你快去看一下,不知道是怎么了,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朱鸞看向白老太君,只見老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有些絕望地看著她,“都怪我,沒有找人看好他,他見了日光,又受了驚。”
白老太君站起身,陳婆子移開椅子,打開青磚上的機關,正要對著圖紙解十三連城,一只纖細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極為快速地擺弄,三兩下解開了魯班鎖。
三人走入了密道中,朱鸞走到地下密室里的床邊。
床上的少年正被捆在床上痛苦地掙動著,他的皮膚下竟然出現不少彎彎曲曲的凸顯,細細一看似乎還在動,看上去異常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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