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回?”朱鸞看著晉陽公主,面色嚴肅起來,“晉陽,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既然你用血救了他,再放點他的血給你灌回來就可以。”晉陽公主冷冷地看著朱戎。
“這是不行的。殿下。”朱鸞看著晉陽公主,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說道:“別這么對他,他的身體才剛剛從蠱毒里解救出來不久,撐不住這些,他沒有做錯什么。”
“我知道。”晉陽公主不知為何聲音里也有一些疲憊,“但我實在是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原本以為忘塵丸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沒想到因為失血的原因,忘塵丸的藥力沒法到達朱鸞的全身,在剛剛給她把脈的過程中,少女斷裂的經脈和被摧毀的氣竅的問題也開始逐漸惡化。
她的氣血明顯流失了太多,脈搏已然滑軟無力,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忘塵的藥力消失殆盡后,這具身體的狀態依舊難以維持。
即便她的命一時被保住了,但現在依舊是岌岌可危。
如果斷裂的筋脈氣竅不能得到修復,就算保住了性命,她也無法生存。
她會成為一個廢人,甚至可能纏綿病榻一生都無法再站起來。
“我雖然用藥保住了你的的生機,但你的精血已竭,除了能夠補血,再修補經脈,沒有別的任何方法能讓你長久的活下去。”
晉陽公主靠近朱鸞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你的血脈有些特別,多特別你自己知道。其他生靈的血對你沒有意義,其他人的血對你也沒有意義。除了你自己的血,沒有任何血對你有用。”
晉陽公主再次看向朱戎,“但他的血在前不久曾和你相融過,如果是他的血,也許能得到血脈的回應。”
朱鸞在陶女官的攙扶下費力地靠坐在床上,看著不遠處的朱戎,淡淡說道,“他沒有境界,和蠱毒共生了這么久,身體極度虛弱,現在放他的血,等于要他的命。“
“我不要他的命,他是我好不容易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的,現在出岔子就前功盡棄了。”朱鸞說道。
“可是……”晉陽公主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看著眼前少女的眼神,她就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從小就無法左右皇姐的決定。
“立崢,朱戎,你們下去吧。”晉陽公主垂下頭,淡淡吩咐道。
“殿下……”段立崢遲疑地看了眼晉陽公主,又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少女。
朱戎沒有看晉陽公主,而是徑直走到了朱鸞的床邊。
站立的少年原本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強硬的色彩,但在看了第一眼后,他就敗下陣來。
他半蹲下身,力求和朱鸞的視線的視線持平。
“我們是一定只能有一人活下來嗎?”少年的聲音很有些顫抖。
“怎么會。”朱鸞笑道,“你先上去忙吧。如果真有必須要你幫助的事出現了,會再找你的。”
即便虛弱至此,但奇妙的是她的話依舊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少女的眼神中依然燃燒著不滅的火焰,就這樣看著,整個人都覺得暖了起來,讓人情不自禁就想要相信她的話。
朱戎定定地看著朱鸞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后,站起身掉頭就走。段立崢緊隨其后,在按次序向公主和其他女官宮女問好后,回到了自己位置。
打發走段立崢和朱戎,晉陽公主坐到朱鸞的床邊,抓起了她的手腕。
“抱歉,晉陽。”朱鸞看著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一言不發,只是專心感受脈搏。比起之前的狀態,現在已經溫和了許多。
“現在只能先嘗試給你重鑄經脈,如果那個能成功,你體內的循環就能恢復。精血也就能重新產生。”
朱鸞點點頭,“就這樣辦吧。試試看。”
“我完全沒有成功的自信。”晉陽公主滿臉嚴峻,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除了身邊的陶女官之外,沒有人在門外窺視,她轉過頭來,伸手解開了朱鸞的衣裳,找到了幾處大穴。
在整個過程里,她的手指都很穩定,動作很干脆,沒有任何猶豫,緩慢移動。
而朱鸞也是非常配合。
地下室內沒有風,但就在她觸到朱鸞身上的大穴之時,有微微的風旋在兩人之間升起,盤旋直上,吹亂兩人鬢間的發絲。
這是兩人之間的氣息已經產生了沖撞。
晉陽公主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的身體,她從未為人重鑄過經脈,如果不是有那樣的父母,她可能想都不敢想這件事。畢竟區區化元境,按理說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樣的事。
晉陽公主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汗珠滾下,風旋吹起的發絲被香汗粘在了她的臉頰上,看著有些別樣的美感。
她仔細回憶著幼年時看母親為人重鑄經脈時的情景。
她曾經聽母親身邊的貼身女官說過,公主當年為了救治尚在襁褓身中鬼鴆的自己時,也曾大傷元氣,損失精血,但那個時候因為自己時年尚小,損失的精血量不算大,最后天后娘娘用內力壓下了公主震蕩的神魂,公主自行恢復了精血。
但現在她失血明顯已經太多,不可能指望她自身的造血機制。
換作別的任何人,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晉陽公主再次將額頭貼上朱鸞的額頭,閉上了雙眼,將自身的真元灌入朱鸞內里破損的厲害的經脈,打算先接觸一下看看。
然而,就在晉陽公主全身心感受朱鸞體內經脈一段時間后,異變突生。
強烈的失重感升起,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拋入了一片從未見過的荒原,大地干裂起皮,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那般廣闊和荒蕪的宏大場面完全超過了她的想象。
這就是皇姐所在的世界嗎……
晉陽公主呻吟出聲,就算她從小就知道那個姐姐是特別的,但她從未想到自己與那個姐姐之間橫著的天塹是如此之寬。
境界差距太大,晉陽公主感覺自己仿佛就要被吞噬一般!
朱鸞的內里就像是一個無底洞,開始瘋狂吸收晉陽公主的真元。
晉陽公主大驚失色,想要離開卻無法做到。
一種無比恐怖的感覺從她心底泛起,她情不自禁驚叫出聲,陶女官跑到她的身邊嘗試去推晉陽公主的身體,卻發現完全推不動。
就在晉陽公主整個人都陷入恐慌之時,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慢慢地將她推開,讓她逐漸離開了那個世界。
在脫離那個世界的一瞬間,晉陽公主如夢初醒,猛地睜開眼睛。
“哈,哈……”她大口喘息著,定睛一看,朱鸞的一只手抵在她的胸口,眼睛微微睜開,內力焦距微散,正是她剛剛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晉陽公主推了開來。
“夠了,晉陽,你做的很好了。”朱鸞露出一個極淡的笑。
“一點也不好!”晉陽公主眼中充滿悔恨,咬緊嘴唇看著她。
但在二人內息相接之時,一人撤出,留下的一個人必然要承受反噬。
在晉陽公主被推開的同時,朱鸞身體再次出現異狀。
斷裂的筋脈和被毀的氣竅完全被封住了,而在剛才的刺激中,原本就脆弱的經脈壁再次受到損傷。
有為數不多的血絲從她肌膚上中浮現。看上去愈發的危險。
她的肌膚已經不復之前的蒼白,泛著嫩紅的色澤,但這種色澤不是正常的血色,而是她的皮膚下正在出血的證據。
經脈斷裂后溢出的血,正在她的身體里慢慢地滲透著,隨時可能從身體表面浸染出來,或者從眼睛與口鼻里流出來。
那些血不是普通的血,是她的真血,每滴血里都蘊藏著她的神魂。
晉陽公主不僅束手無策剛剛還把小命差點搭進去,她實在不敢再繼續下去。
“母后,我該怎么辦……”晉陽公主情不自禁喃喃道。
晉陽公主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只覺得眼角都泛起了濕意。
就在晉陽公主冥思苦想的時候,突然有人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后,晉陽公主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只見一個帶白玉面具的陌生男子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她身后。
“我可以救她,讓我救她,”男子這么說道。
這個人……
晉陽公主睜大眼睛,她好像有點印象,之前在靈巖寺,她隔著窗戶曾經看到這個男人將皇姐送到了禪房之前。
皇姐好像叫他……
宋懷竹。
這人看上去很陌生,但身上的氣息深不可測。
“你是誰?你是怎么進來的?”晉陽公主厲聲喝道,身邊的陶女官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個之后再說明,”男子斜過身子,看著晉陽公主身后的朱鸞,“她的情況更要緊不是嗎?”
就在晉陽公主猶豫的時候,突然嘭的一聲,原本靠在床頭的朱鸞倒了下去。
她的眼睛緊閉著,已經沒有知覺,倒的那般決然,就像山頂的一棵樹被風刮倒,就像地面的一座山被震垮,就像大地傾覆。
晉陽公主心頭一跳,看向宋懷竹,點了點頭。
宋懷竹走上前,出手如電,在少女胸前大穴連點數下,隨后彎下腰,感受著眼前少女身體的脆弱,和內里經脈斷裂的慘烈,宋懷竹將手指放上腰間自己的刀的刀柄,唰的一聲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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