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一滴滴落下,在地上蜿蜒。
一位中年護衛臉色蒼白,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個大洞。
他的胸口被箭洞穿了。
可箭呢?
衛勇目眥盡裂,拼命搜尋,然后看到了更為可怖的一幕。
那護衛的身后,一個更為年輕護衛也頹然倒地。
就在剛剛,就在朱鸞和衛勇對話的一息之間,一枝黑亮羽箭鬼魅而至,呼嘯而來,力道無比剛猛身后,射中一名護衛心口,卻沒有停止繼續貫穿,覆而繼只,往后刺穿第二名護衛,這還沒完,這位護衛身后無人,這箭勢頭不減,直奢望看不到盡頭的遠處。
“老高!阿龍!”衛勇一聲嘶吼,沉痛不已。
這兩名護衛都是剛剛表現極好,箭術高超的弓弩手。
剛剛那箭眾人既沒看清楚,自然也無法反應。
看著轉瞬間死去的兩個同伴,護衛們紛紛陷入驚恐,端著弓弩的手臂也開始發抖。
“閃開!”這次朱鸞沒有借衛勇之口,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喝道。
眾護衛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聽到朱鸞的聲音,紛紛各自散開。
就在此時,第二枝漆黑之箭瞬又射來,雖然有朱鸞先前示警,但箭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完全沒有征兆,也無法預估方向,護衛們意識避走不及,第二枝依舊筆直的貫穿兩名護衛的胸口。
“百步穿楊……”段立崢瞠目低贊,如此絕技神箭,當真當的上千古第一人。
護衛堆這下徹底炸開了鍋,護衛們駭然驚聲,往旁左逃右竄。
“保持隊形!不要散的太開!”衛勇意識到事情不對,聲嘶力竭的吼道。
就在護衛們散開的瞬間,原本被護衛的身體擋在后面的朱戎等人的身形徹底暴露了出來。
“不好!”段立崢瞳孔一縮,激烈的破空聲傳來,第三枝神箭殺到,徑直朝朱戎而去!
而朱戎的身后,此時站著晉陽公主!
段立崢拔出赤子劍,渾身真元暴漲,往晉陽公主的方向撲去!
即便是登極境的他,此時也感到無比絕望。
生死一瞬間。
段立崢只覺得右手被人狠狠拉扯了一把,但他已經沒有心神去思考。
就在段立崢感覺到被寒光凜冽的箭鏃牢牢鎖定,死亡的氣息近在咫尺之時。
半空中傳來摧金斷玉一般叮的一聲脆響。
隨后箭風唰的一下刮過。
黑色的粗箭從朱戎臉頰邊擦過,狠狠釘在窗棱上。
窗棱頓時被大力沖撞化為齏粉。
朱戎后知后覺,瞪大眼睛大口喘著氣。
段立崢穩住身形看向身邊。
少女的手臂垂下,手上拿著剛剛從他手中搶過的弓。
“咦?”
在離英國公府五百步開外的一座三層小樓里,一個男人發出了疑惑的一聲。
這座小樓已經破敗,蛛網糾結,灰塵滿布。
小樓頂層的狹小閣樓里,木板咯吱作響,就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居然蹲著兩個男人。
一個身材瘦小,細腰猿背,鶴勢螂形,另一個高大強壯,須發濃密,看著像一頭熊一般。
瘦小男人手里拿著兩端鑲嵌著水晶片的竹筒,強壯男人的腳下踩著一架巨大的蹶張弩。
瘦小男人將一只眼死死貼在竹筒的鏡片上,不可思議地說道,“老石,居然有人能打偏你的箭。”
這個看上去像熊一般的男人正是傳聞里已經歸隱六年的慕容石。
聽到身邊男人的話,慕容石一聲不吭從身邊的箭筒里又抽出一根黑箭搭到弓弦之上,隨后身體平坐地上,左右腳掌俱踹入平放在前的弩身內,緊接弩臂,撬上腰鉤,鉤住弩弦。兩手拉腰鉤索,兩腳掌往前一蹬。劈體往后一倒,一齊用力,拉開弩弦,掛上機括。
做完這些步驟,他才開口悶聲問道。
“什么樣一個人打偏的?”
“一個小丫頭,你說奇怪不奇怪?”瘦小男人將眼睛從竹筒上挪開,看著慕容石問道,“你丫剛剛不會放水了吧?”
“你想死嗎?鹿濤。”慕容石眼睛依舊望著箭鏃的方向,聲音粗重,“我從未射過放水的箭。”
隨后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丫頭多大?”
“誰知道?看上去才十四五歲的樣子。莫不是成精了吧?”鹿濤往后一躺,吁了口氣。
“老哥你行不行啊?那朱家的小少爺還活蹦亂跳的呢。”
慕容石的一雙鐵臂牢牢把住弩臂,胳膊上肌肉賁張,瞇起眼睛,仔細微調著箭鏃的朝向。
凝聚真元,灌入其中。
他的境界不高,六百步外只能隱約看到人影,但他對箭的理解非彼尋常,風,呼吸,人的動作,通過這些細微的信息他就能判斷出目標的要害所在。
他收到的命令是射殺英國公府的一位小少爺。
之前收到了這個少爺父親的畫像,以此為依據,畫像上的體格信息牢牢留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注視著視野里的那個黑點,那就是他要射殺的人。
他再次將箭鏃對準這個黑點。
然而雖然對準了目標,這個目標也沒有高速移動,風速和周圍的格擋也剛剛好,但他就是無法順暢地射出這一箭。
因為這個黑點的旁邊還有一個白點。
在他過往做弩手的生涯里,被人同樣用箭撞開自己的箭這樣的事很少出現。
這世上,除了宗師級的人,是不會有人做到的。
但宗師級的人,按照規矩,不能對未明境以下境界的修行者動手。
天地氣息的涌動也告訴他現在這里已經沒有宗師級的人了。
這個白點就算是修行者,也只是個普通的修行者。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能厲害到哪去?
據他所知,這些年來,明面上能十四五歲入登極境的不過段立崢一人。
他剛剛不也是沒反應過來嗎?
即便自己此生入不了登極,他的箭依舊可以射殺登極境。
他必須要證明這一點,否則自己就毫無價值。
過往的慘烈在他眼前閃現,慕容石的呼吸突然出現了一個波動,眼中現出一絲殺氣。
“糟了。”慕容石內心一緊,但旋即又放松下來。
這種呼吸的波動和殺氣不應該在頂級的埋伏弩手身上出現,真正的埋伏弩手要像一塊石頭一樣無聲無息。
但現在距離六百步,除了宗師應該沒人能發現自己的紕漏,他放松地想。
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了。
那人也死十年了。
慕容石繼續順著箭鏃的方向往下看,準備放箭。
隨后他瞳孔一縮。
他感覺到有人抬起頭,往他這里看了一眼。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慕容石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是箭勢已起,如果強行挽回他會被弩的后座力所重傷。
機括的嘎吱聲響起,弓弦一松。
黑箭離開小樓,挾風呼嘯而出,看上去勢不可擋。
隨后慕容石看見那個少女抬起弓。
強勁的黑箭朝英國公家的小少爺飛去,在半空中遇到朝它射來的另一枝羽箭。
然后。
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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