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英國公府的六小姐朱玫而言,過去的一天一夜宛如夢魘一般。
白天的時候,母親派人來通知她府內進了盜匪讓她乖乖待在房間里不要出來,她就一直和丫鬟膽戰心驚的躲在房間里。
等到了晚上,外面的動靜漸漸平息,她派丫鬟去母親的褚玉院想問問怎么回事,沒想到丫鬟大驚失色的跑回來,告訴她褚玉院里空無一人。
再然后,英國公朱寬被盜匪射殺的消息傳遍了全府。
父親死了。
母親和兄長不見了。
朱玫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沒辦法理解這一切。
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對,這一定是夢,她猛地躺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住頭。
只要睡一覺就好了,她想著,一覺醒來自己還是英國公的獨女,是徽州城里家世最為顯赫的姑娘之一。
然而當她睜開眼睛,看到只是曾祖母身邊的婆子冷冰冰的眼神,
“七小姐,”陳婆子站在她面前說道,“老太君叫你過去,跟老身走一趟吧。”
朱玫看著她,想要開口拒絕,要是放在往日,即便是老太君身邊的人,她也沒必要放在眼里,但現如今,她的乳娘站在陳婆子身后,正一臉驚恐地朝她搖頭。
朱玫吸了口氣,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看上去楚楚可憐。
“陳媽媽,”朱玫說道,“請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
“還煩請七小姐快一些,老太君可等著吶,”陳婆子不客氣地說道。
朱玫身邊的小丫鬟被嚇的直抹眼淚。
朱玫眼里閃過一絲憤恨,但隨即臉上的神情恢復溫和,笑的愈發謙卑,“我曉得,這就好,給陳媽媽添麻煩了。”
朱玫以最快速度換上一件素色衣裙,跟陳媽媽走出了自己躲了一天一夜的房間。
在走出門的一瞬間,刺眼的陽光射入,朱玫不禁閉上了眼睛。
今日受到的屈辱。
來日她一定會加倍奉還。
一定。一定。
她在心里暗暗發誓。
朱玫隨著陳婆子進入壽安堂,她看著坐在上首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屈膝行禮,露出一個恭順的笑容,“太奶奶,您找我?”。
“唔。”白老太君點點頭,隨即看向一位坐在她身邊的少年說道,“你認識一下,這是你七妹妹。”
朱玫這才發現曾祖母的身邊坐在一位素不相識的少年,凝神看去,一眼看去,朱玫睜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少年的容貌,第一眼看上去實在讓人驚艷。膚色極白,看上去光滑到讓女子都羨慕不已。整齊的束發,露出了額頭,更為直觀的展現出了少年眉眼的英俊。
朱玫從未想到徽州城里竟然還有容貌能和段立崢相媲美的少年,一時有些呆怔。
“原來她就是叔父和嬸母的女兒。”朱戎看著下首一臉溫柔笑意的女子淡淡說道。
“她也是命苦,”白老太君看著朱玫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叔父新喪,嬸母又帶著二小子不知去了何處,就留她一人在這,你以后要多多幫襯著她一些。”
聽到白老太君的話,朱玫從怔愣里醒過神來,一臉疑惑的看向上首的少年。
叔父?嬸母?
他是誰?
難道是自己的哥哥?
但……英國公府除了自己的親哥哥,男丁都應該死絕了啊?
“都是自家姐妹,我自然會好好幫襯。”朱戎看著朱玫,溫和笑著答道。
“太奶奶,這位是?”朱玫終于憋不住發問道。
“哦,你還不知道啊。”白老太君第一次正眼看她,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是你大伯父的嫡長子朱戎,也就是你的堂哥了,之前因為生病一直在外地休養,前不久身體好了,就接了回來。”
大伯父的嫡長子?
朱玫的內心翻江倒海。
即便她一直呆在內院不問世事,但也知道,自己的父親之所以能繼承英國公的爵位,就是因為祖父唯一的嫡子,她的大伯父無后,嫡子無后,爵位才可能輪到她的父親這樣的庶子。
現在憑空冒出一個這么大的嫡孫?
身體不好在外地休養?
什么樣的病連人都見不得?怕不是這孩子本就見不得人吧?
想起自己這兩天的遭遇,朱玫的心里頓時像是沁滿了毒汁。
為什么父親一死,這個大伯父的兒子就冒了出來?
如果說這兩者間沒有什么聯系,又有誰會相信?
朱玫手里的帕子被她攥的死緊,嘴角略微扭曲,但最終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沒想到多了一位哥哥,真是令人驚喜。”朱玫笑著說道。
白老太君點點頭,看著朱玫肅然說道,“七丫頭,事已至此,我也就直說了,你也許已經猜到了,你的父母親犯下了無法饒恕的大罪,你的母親也是因此逃走的,具體什么罪行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我希望你心里有數。”
白老太君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母親將你留下,你畢竟是朱家的子孫,你父母的罪行也不會加諸到你身上,只希望你以后安分守己的過日子,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的。”
朱玫怔怔的看著白老太君,淚光盈盈地下拜,“孫女知道,一定會為父母贖罪,好好孝順太奶奶。”
少女姿態之柔順卑微簡直到了令人說不出話來的程度。
白老太君皺起眉頭,她之前就知道一些這個曾孫女的事,但從未想到她竟然在如此大的變故出現后,還能做到如此。
李氏這個女人真是到了最后的最后還不消停,留下了這樣一個女兒。
“你……”白老太君的嘴張了張,但最后什么都沒說。
就在此時,坐在一旁的朱戎看著白老太君問道““太奶奶,我想和九妹妹去暮云樓的事,你還沒答允我呢。”
“那個,只邀請了九丫頭,你去湊什么熱鬧。”白老太君嘆了口氣。
“就是想去湊湊熱鬧。”朱戎笑著答道。
白老太君看著坐在旁邊的曾孫,感受到了一些有些奢侈的憂愁。
以往孫子不能出門,她為此傷心不已,現在孫子能出門了,又憂愁他被誰給拐走了。
“去罷,去罷,”白老太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真是兒大不中留,記得帶上衛勇。”
朱戎聞言興奮地站起來就往屋外跑,正要出門的時候,少年身形一頓,手腕突然被拉出。
朱戎回頭,朱玫朝他笑了一下,眼神明亮地看著他。
第二天依舊是一個晴朗的天氣。
上午巳時。
一輛裝飾富貴的馬車停在了暮云樓門前。
朱鸞走下馬車,身后跟著朱戎。
還有朱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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