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是個修行者,西涼的修行者。
他出身西涼貴族,因為他的父親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大周求學,對大周文化甚是欽慕,所以他們家的孩子自小學習大周的文化,所以他能聽懂這個走下來的少年言語中的意思。
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少年在罵他。
元穆瞇起眼睛,看著那個走到他面前的少年。
他察覺到,自從這個少年出現,整個空間的氛圍都發生了變化,周圍其他的民眾全都用信賴的眼神凝望著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焦躁和憤怒。
無論是剛剛之前被他的挑釁氣的面紅耳赤的人,還是被青衣少年的慘狀嚇到,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在這個少年出現后,都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方才還看著自己的人全部都看向了那個人。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絕對的信任。
或者說威信。
段立崢走到元穆的面前,拱手行禮,聲音平靜。
“天策上院梅院,天策上士段立崢,應邀而來。”
天策上院!天策上士!
段立崢此話一出,舉目皆驚。
原本一直認為對段二公子的事了如指掌的徽州百姓們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段立崢是天策書院的學子,這個是整個徽州的人都知道的事。
當初段立崢用紫陽書院文武兩首席和縣試案首的身份敲開了天策書院的大門,但和所有非皇族宗室的英才一樣,他進入的是天策下院。
只有格外優秀或者立下重大功勞的大周子民才可能破格升入專門培養皇室和宗室子的天策上院。
雖然大家都紛紛猜測,段立崢總有一天會進入天策上院,就像是他的兄長段浩初一般。
但誰也沒有想到,尚未參加鄉試,在天策下院只待了兩年的段立崢,居然已經進入了天策上院!
而且還是天策上院尚存的三個分院里風頭最盛的梅院!
“立崢那家伙,什么時候從天策下院升到了天策上院?”天字閣內,司徒高義滿臉震驚地問道。
“也沒有多久,“段浩初笑著說道,”是在和晉陽公主一起離開神都之前。”
司徒高義咬緊了嘴唇。
他和段立崢是同年,一直以他為目標,因為段立崢是紫陽書院首席,他就不再進入紫陽書院,二審進入還古書院成為首席。
即便以他的水平早就有能力參加縣試,但因為段立崢是縣試案首,他就一直準備到現在,非也拿個案首不可。
他已經和天策書院那邊取得聯系,如果這次縣試拿到案首,他就可以得到進入天策下院的資格。
他以為自己終于又靠近了段立崢一步,卻沒想到,段立崢又已經到了更高的地方。
“在天策下院待了兩年就晉升如天策上院,二公子這速度可算是史上最快了吧。”洪山在一旁嘆道。
即便是段浩初,當初從下院進入上院,也用了三年的時間。
更何況段立崢是同時從文武兩院晉升。
晉陽公主在一旁輕輕搖頭。
“怎么了,這位姑娘,我有說錯什么嗎?”洪山注意到她的動作,奇怪地問道。
段浩初面色一凝,隨后微微笑起來,“兩年的確不是史上最快的。”他說道。
“哎?有比兩年還短的嗎?”洪山驚愕道。
“史上從天策下院晉升到天策上院速度最快的是……”晉陽公主開口正想把那個名字說出來。
“是內子。”段浩初笑著搶先說出了口。
晉陽公主被這個稱呼噎了一下,下意識朝朱鸞那邊看了一眼。
她正專注地咬著手上的點心,低著頭,配著她現在纖細的模樣,看起來吃很秀氣,可速度卻并不慢,沒有過多長時間,她身前的桌上便只留下一個空空如也的盤子。
注意到她的視線,朱鸞抬頭對她莞爾一笑,隨后用沒有溫度的眼睛看了段浩初一眼。
晉陽公主默默收回了視線。
“內子?難道是公主?”洪山聽到段浩初的話,反而更為驚訝,“可公主的話不應該是直接進入天策上院……”
男子的聲音低下來,發現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皇族秘密。
“當年成宗陛下讓公主先在天策下院磨練一下,”段浩初說道,“半年后她就晉升入了天策上院。”男子笑著解釋道。
“不過內子情況比較特殊,”段浩初笑著道,“除了內子之外,立崢的確算得上最快的。”
眾人了然的點頭。
天策下院和天策上院之間橫亙著極高的天塹,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獲得進入天策上院的資格。
而樓下,元穆也很清楚這件事。
在聽到段立崢自報家門后,西涼少年濃黑的雙眉擰在了一起。
“你就是段二公子段立崢?你現在已經是天策上院的人了?”他粗聲粗氣的問道。
段立崢額首,“是。”
“好,你愿意和我賭一場?”少年繼續問。
段立崢再次額首,“是。”
少年再次拿出那個裝滿黃金的鼓鼓囊囊的袋子,“好,夠爽快,我出一千兩黃金,押我自己贏!”
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近幾年,黃金和白銀的兌換比,大抵為一比十,等于這位西涼少年,一口氣在自己身上押了一萬兩白銀!
“你們周人,肯定押你贏,”元穆得意洋洋地笑起來,“就算要被抽成,但只要我贏了你,還是能分到一大筆錢。”
“這個西涼小子也沒有那么蠢嘛,”天字閣內,洪山笑著說道,“不過他是不能贏了,白送我們賺頭罷了,”他看向屋角的侍者,端起下注的酒杯,亮出杯底,“下注天策書院段二公子一千兩白銀。”
“天字閣七貴人下注天策書院段二公子一千兩!”樂工擊缶聲起,天字閣侍者的唱注聲在樓內回蕩。
眾人再次吸了一口涼氣,段立崢的賭局開場第一注居然就從一千兩開始。
像是被這聲唱注給提醒起一般,暮云樓內驟然響起此起彼伏地下注聲,其激烈程度遠勝之前每一場,場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熱氣騰騰。
侍者們忙不迭報注,個個叫得口干舌燥,聲音最后都嘶啞了,包廂的窗口處再次人頭攢動,無數小姑娘把自己的私房錢都掏了出來,各個書院的學子全都興奮地議論著。
下注聲響了很久,終于逐漸停歇,高臺上,司儀看著算賬師傅記得厚厚的賬單,開始唱終注,“還有其他貴人要下注嗎?”
“段二公子的魅力還是無人可擋啊,”天字閣內,洪山搖著頭,“這下注總算是下完了,恐怕該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身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
朱鸞放下了茶盞,從懷里摸出了那個有些眼熟的酒杯,站起身走到屋角的侍者身前,丟到了他的懷里。
“下注天策書院段二公子,”少女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隨后她看著司儀說道。
“一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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