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烏泱泱一片，在場眾人并不全是參加縣試的。四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貧有富，有三教九流，還有挑著擔子來賣早點的。

在人群里，有拎著考籃滿臉緊張的考生，有一臉擔憂為考生送行的家屬，也有不少大姑娘小小姐來看熱鬧的。

這么多人自然沒法子上山考試，好在山下地方大得很，紫陽書院承辦縣試已經多年，早在一周前就在山下搭起了考棚，考棚對面設有充當臨時的縣衙的高臺，搭得有模有樣，這是給官員還有德高望重的先生準備的坐鎮的位置。

衙役和書院的書童們交替穿梭在人群里，維持著秩序，考棚下有專門的棚子進行搜檢，考生們排起長隊，等待進場。

看到搜檢的衙役，朱戎皺起了眉頭，轉頭看著朱鸞。

“這搜檢……”少年一臉擔憂。

“這又有什么，”朱鸞走下馬車，拎起白老太君給她和朱戎準備的考籃向前走去，“有什么好擔心的，”朱鸞笑道，“我又不是女扮男裝。”

對哦。

朱戎愣了愣。

她是堂堂以女子的身份來參加縣試的。

所以她可以挺起胸膛去面對，不用擔心女子的身份暴露。

因為她以此為榮。

看著走在前面的女子的背影朱戎想道。

因為迎著光，朝陽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金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在燃燒一般。

朱戎快步跟上，接過了朱鸞手上的考籃。

“我恐怕是天底下第一個和妹妹一起參加縣試的哥哥，”他笑道。

朱鸞偏頭看了他一眼，“光榮嗎？”她問道。

“光榮極了，”朱戎笑起來。

朱鸞也笑了，兩人并肩走到排隊的考生隊伍后。

考棚前已經排起了十幾條長龍，每個隊伍前方有書童引路，兩邊有衙役維持，看上去混亂但其實自有秩序。

每個隊伍前方有一個簡易的小棚子，就是搜檢的地方，每個考生通過那個棚子才算正式入場。

朱鸞從考籃里掏出一個竹牌，這個竹牌是報名的時候發放的，上面刻著名字和序號。

朱鸞端詳了一下，心想大概是和現代的準考證差不多的東西。

序號的第一位決定了在哪個書院考試，后兩位則決定了在哪個考棚。

朱戎也同樣掏出了竹牌，他的竹牌和朱鸞是連號的，多虧了晉陽公主的安排。

兩人排到竹牌對應的考棚的隊伍隊尾，然而兩人甫一站定，原本站在隊尾的一個中年學子回頭看了一眼，盯著朱戎背后的朱鸞皺起了眉頭。

“這位小友，”中年男人的措辭還算規矩，但語氣中含著濃濃不滿，“家屬送別不要站到隊伍里來，應該讓到旁邊去。”

男人皺眉瞥了一眼朱鸞，隨后像是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迅速移開視線，對朱戎煞有介事地說，“我不知道這位是你什么人，但這是國試考生的隊伍，神圣無比，怎么能讓女人站在這。”

他看著朱戎責備道，“你看上去年紀尚輕，也忒不懂事了一些。”

朱戎面色微變，眉頭也皺了起來，看著中年男人正色道，“這是我的妹妹，但她不是來送我的，她也是來參加考試的。”

朱戎義正言辭地說道，周圍其他排隊的學子也紛紛看過來。

眾人的視線掃過來，看著眼前面龐稚嫩的朱戎，中年男人的臉有些掛不住，他沒想到自己好心教訓，這個小子居然不領情，還反駁年紀比他大的人。

“你這孩子，”男人呼出一口氣，“不要為了賭氣就胡說八道，”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女子怎么會有資格參加國試。”

“你如果也是讀書人的話，也該知道禮義廉恥，”中年男人瞪著朱戎說道，“把女人帶到這樣神圣的地方不說，還口出謊言……”

周圍其他排隊的學子臉上也露出了不滿，小聲議論起來。

旁邊維持秩序的衙役發現騷動也圍了過來。

“怎么了？”一個人高馬大的衙役走過來問道。

“官爺，有女人站到了隊伍里，”周圍的人搶在朱戎前舉報道，“真是不成體統。”

衙役皺著眉頭看向朱鸞，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穿著，眉頭舒展了一些，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這位小姐，這是考生的隊伍，那邊的棚子里有準備茶水點心，去那里等著好不好？”

四面八方的考生投來或審視或厭惡的視線，看著眼前一臉憤慨的兄長，朱鸞云淡風輕地笑了笑。

她從朱戎身后走出，就在衙役松了口氣，抬手打算將她引到旁邊時，眼前的女子卻朝他舉起了手中的竹牌。

這竹牌衙役再熟悉不過，“這是……”他疑惑地看向旁邊的朱戎，朱戎如有所感立即舉起了自己手上的竹牌。

“這是從哪里撿到的，可趕緊還給人家……”衙役皺著眉頭道，但他還沒說完，只見眼前女子一言不發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竹牌上刻著的名字。

眾人隨著她的指尖看去，看著上面刻著“朱瑛”二字，然后朱鸞舉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她說道。

“我是參加縣試的考生。”朱鸞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瞠目結舌的眾人繼續道。

“怎么可能！”最先發難的中年男人叫道，“肯定是偽造或者是冒充的！”

周圍還在等待的考生炸開了，議論紛紛，目光全集中到了朱鸞和朱戎身上，仿佛想要把兩人射成篩子。

朱鸞笑了笑，在竹牌下面刻著的出身家族和所屬書院的字樣處又指了指，看了一眼眼前的衙役。

衙役看到她的目光，不知為何渾身一凜，隨后看到她所指的字樣像是想起了什么，衙役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轉身對身邊年輕一些的另一位衙役說道，“去查名冊。”

周圍義憤填膺的考生們的視線也移到了竹牌下面的字樣。

“天泉書院和太平山房？”突然有考生喃喃道，“怎么會有兩個書院？”

“難道……”一位衣著華貴的考生突然驚叫道。

“是英國公府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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