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眾人隨著他的話舉起酒杯,連原本一直笑嘻嘻的司徒高義臉上的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雖然各自的書院不同,但這一代徽四院和紫陽書院的首席們都是從小比到大的交情。
之前的那些比試,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又壓倒東風,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不過是小打小鬧。
到了縣試,他們又各自有意的錯開了時間,所以也沒機會對上。
但對于三年一次的鄉試,他們沒人能等的起。
今日在這間包廂里的所有人,都即將參加七月的鄉試。
而他們都明白,除了可能突然冒出來的黑馬,他們差不多各自是對方最強的對手。
少年熱血,他們可以當朋友,朋友之間什么都可以讓,但功名不可以。
鄉試的解元文武可都只有一個。
“你這話說的不對,”眾人都附和的點頭,只有年華藏握著酒杯皺起眉頭,嫌棄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朱鸞,“你多算了一個人。”
“我可不會把女人當成對手。”年華藏冷哼道。
李文曜苦笑,“年兄……”
“本來邀請這個女人來就很奇怪,”年華藏眼中露出不滿,“這不應該是徽四院和紫陽書院首席的聚會嗎?叫她做什么?”
“明明都共患難過,怎么還那么喜歡和她較勁,”李文曜被突然打斷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誰和她共患難了,我完全是被拖累了好么?”年華藏看著對面依舊一臉平靜的女子,覺得橫看豎看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是不知道我被……”年華藏想起之后之前看到自己一身傷后驚嚇到流淚的老母,就覺得血氣上涌,正想大聲說出不滿,發現其他人不但不同仇敵愾,還一臉興味地等著他透露更多的情報時,不由得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朱鸞笑了笑,沒有說話。
包廂的氣氛又變得詭異,李文曜頭疼地看向一旁看戲的慕恪之。
這次和之前一樣,邀請朱鸞的這個決定還是慕恪之做的,為什每次反而要他開收拾局面。
只要邀請這個女子來,肯定會起波折。
李文曜在看到慕恪之寫帖子的時候就預想到了這件事。
看著在旁邊看的開心的慕恪之,李文曜忍不住扶額,這人絕對是因為想看熱鬧才邀請她的。
“阿瑛她雖然不是首席,但人家是案首啊。”在李文曜眼神的催促下,慕恪之開口了。
李文曜聽他一開口就后悔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慕恪之這句話一出,包廂里剩下多少人就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睛。
“阿瑛?”“案首啊……”
有人因為前半句驚訝,有人因為后半句郁郁,不一而足。
但看眼神對前半句在意的人還要多些。
李文曜自己也是。
眼前的女子也有些驚訝,但隨后又變回了之前的狀態,看上去居然欣然接受了。
這下李文曜可以確定慕恪之這廝定是第一次這么叫。
“還阿瑛,這么叫也不怕人家未婚夫找你麻煩,”司徒高義哈哈笑起來。
段立崢聞言怔了怔,隨后苦笑了下,“恪之還是喜歡胡鬧。”并沒有多言其他。
看著淡定的坐在一旁的未婚夫妻,慕恪之掃興的揮了揮手,“跟你們說話真是沒趣。還是趕緊上菜吧,聽大哥說廚子這次又做了新菜,大家嘗嘗鮮。”
包廂門打開,侍者魚貫而入,擺上了各式佳肴。
無論是賣相還是香味都極其誘人,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不愧是暮云樓,”司徒高義愉快地笑起來,“鄉試前能這樣吃一頓,也算是補補這段時間消耗的心力了。”
“你消耗的是心力,我們消耗的可不止這些,”洪山嘆了口氣,拿起筷子。
他控制著讓自己不要去看那個女子,但他還是總是不能如意。
在座的眾人只有他一人不是案首,實在讓人壓力很大。
“吃完這一頓,要準備打大仗了,都參加鄉試算什么,吾等都要頭名聚于會試,才是本事。”段立崢也拿起筷子說道。
“你這話說的,怎么聽起來跟斷頭飯似的……”司徒高義一邊盛湯羹一邊搖頭,“有你在,誰能搶得到這個頭名?”
眾人心底都有隱秘的期待,都是少年,不會有人愿意承認技不如人。
但看著穩穩坐在一邊的段立崢,每個少年心中都生出了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知道是一回事,不服輸是另一回事。
司徒高義說完但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可是會拼盡全力,將你從上面拉下來。”
“我期待著,”段立崢哈哈笑起來。
朱鸞看著滿臉斗志的少年們,也不禁笑了起來。
當年她身在神都,只能旁觀著一代代學子通過鄉試,最終來到國試的終點。
還是第一次能站在反方向,看著這些風華正茂的少年們意氣風發地往那里而去。
而現在,她也終于知道為什么說在整個大周徽州文風最盛,每年會試中都會有那么多的學子出身徽州。
互為對手但卻還能這樣光明正大的挑戰,在國試這樣和前程人生息息相關的大事中還能做到如此。
雖然從少年們的笑臉下都還藏有一絲凝重,現在的把酒言歡就像是風暴之前的安寧。
但在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心胸和風氣都是難能可貴的。
朱鸞也舉起酒杯。
考場如戰場。
就在不久后,他們將在名為國試的戰場上廝殺。
下一次這樣把酒言歡,又是什么時候呢?
那個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會變成什么樣子,擁有什么樣的地位和未來呢?
真是讓人期待。
隨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眾人手中的酒杯撞在了一起。
清冽的酒漿四濺,在日光中更顯晶瑩。
酒足飯飽后,首席和案首們的考前聚會結束了,慕恪之和李文曜照例留在樓內,其他人起身離開,朱鸞跟在眾人后下樓,在下到最后一階的時候,朱鸞感覺到有人在看她。
朱鸞回過頭,和站在二樓憑欄而望的李大家四目相對。
李大家被發現也沒有慌亂。兩人都各自禮貌地點頭示意,隨后李大家走開,朱鸞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再次邁出腳步。
因為耽誤了一會兒,其他人已經走出了暮云樓。
朱鸞跨過門檻,前面一群少年人走在最后的一個停住了腳步。
段立崢轉過身來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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