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了。
朱鸞對這不按道理出牌的情況震驚了。
段立崢說完這句話就閉上眼睛,將朱鸞還沒準備好的勸告擋在外面。
這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朱鸞又熟悉又陌生。
至于那份熟悉感出自哪里她不想回憶。
還是……說晚了嗎?
膝上的少年閉著眼睛,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就在剛剛他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朱鸞敏銳地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
具體是什么感覺她說不清楚,縱然歷經三世,她和男子真正到談婚論嫁的也只有一人。
算了,不說也罷。
看著躺著一動不動的段立崢,朱鸞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不松口,她也不能強……咳……雖然朱鸞覺得秦氏和段芷云應該很想要這份婚書。
可段立崢之前說的沒錯,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沒人問過他的意見,對他不公平。
但在她看來一直保留這個婚約,對她和他都不公平。
朱鸞看了一眼手邊的劍,赤子劍亮了亮。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危機,段立崢適時的睜開了眼睛。
“段立崢,你應該知道,我……”朱鸞說話速度很快,但段立崢回應的速度更快。
“我知道,但現在我不會同意。”段立崢看著朱鸞的眼睛。
他什么都知道。即便不知她具體在隱藏著什么,但他從來都是清醒的人。
從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一個有很多秘密的人。
普通的大家小姐可不是她這個樣子的。
不然他也不會到現在才做出選擇。
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他就不會改變,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過……首先……
“我傷的很重,”段立崢看了朱鸞一眼,“需要趕緊療傷。”
這倒是說的沒錯,段立崢此時已經進入了極其危險的真元枯竭,更別提他背后一開始的大片灼燒的傷口……
只不過。
啊,朱鸞瞇起眼睛。
轉移話題了。
即便知道段立崢是在轉移話題,但傷勢嚴重是不爭的事實,少年的額角全是冷汗。
朱鸞抬頭看了一眼烏云散去的天空,生死關頭過去,身體的疲倦潮水般涌來。
“你還好嗎?”段立崢看著朱鸞雪白一片的臉色,擔憂地問。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不等她回答少年繼續道。
她身體狀態能好才有鬼,他還是不要聽她的鬼話了。
朱鸞笑了笑。
“在婚約這個問題解決前,”段立崢無奈道,“我們倆是不是該先保命?”
朱鸞想了想,說道:“有理,那我們趕緊下去吧。”
說完她挪動了一下疼痛的四肢,“能站起來嗎?”
段立崢拿過寒月,撐著劍柄緩緩坐起,“應該行,不過能不能走就不知道了。”
朱鸞看著少年后背猙獰的灼傷,驚訝地睜大眼睛。
有微微的氣流從少年身上傳來。
他本已枯竭的真元居然只過了這么短時間就開始恢復了。
“真厲害,”朱鸞道,“不愧是年輕人。”
“這話說的,”段立崢無語,回過頭來伸出手,“幫個忙。”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此時僵在場邊的護衛才反應過來,沖上前扶住段立崢。
段立崢和朱鸞往場邊走去,經過考官面前時,段立崢突然被叫住。
“段二公子,你……真的要下臺嗎?”考官站在場邊問道。
段立崢回過頭,眼中不解,“對戰已經結束,難道不能下場?”
考官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但這結果……你確定真的要認……”
段立崢懂了。
武試對戰走下臺就意味著一切真的結束了,再無一絲余地。
所以此時下臺就表示這個女子贏得武試比賽這件事成真。
段立崢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對大部分人來說不是什么喜事。
尤其是對于男性官員來說。
段立崢平靜地看著考官,“所以您是希望我將認輸的話再仔仔細細說一遍?”
考官臉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看著身體似乎有些恢復的段立崢,還抱有一絲僥幸,但此時看著少年的臉色,又不知說什么是好了。
看來這對段立崢而言是件丟臉事,反復戳人痛處的確不地道。
但僥幸心理作祟,考官壓低聲音反復向段立崢確認,但無論他怎么誘導,段立崢都確定自己認輸。
頂著考官失望的眼神,朱鸞走在前面,段立崢在護衛的攙扶下走下了高臺。
觀景臺上的官員遠遠看著考官的舉動,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但看著兩人走下高臺,面面相覷。
“這……”有官員覷著上首方伯年的臉色,遲疑道,“難道就這么讓這女子贏了?”
看著那少女的身影,文臣武將眼中泛起悔意,資歷輕的官員更是形容無措。
“早應該取消她的資格的……”有武將喃喃道。
“誰能想到……”有年輕的官員脫口而出,話說一半驚覺失言住口。
誰能想到她真的能走到這里。
到了這個地步反而騎虎難下。
方伯年睜開眼睛,眸光沉沉。
他看向回到高臺不久的杜昊乾,“杜大人怎么看?”
老人瞇起眼睛,“雖然老夫是主考,但老夫一介書生,對你們修行者的事實在不是很清楚。”
這老狐貍……
杜昊乾袖子里的手攥成拳頭,臉上卻依舊露出溫和的笑容。
“鄉試結果固然重要,”杜昊乾憂心忡忡地看向高臺下,“但此時兩位考生都已無力再戰,而在剛剛的沖擊中,有不少民眾受了傷,百姓們都受到了驚嚇。”
杜昊乾一臉誠懇,“夜色已深,在下認為,此時最重要是盡快安排百姓們下山。”
晉陽公主側目。
這話說的真是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此時如果再質疑武試結果,百姓們定不會散,這么多民眾,還有達官貴人摻雜其中,誰也承擔不了萬一再出事的后果。
方伯年嘆了口氣,閉了閉眼。
“這事容后再議吧,今日先安排民眾下山。”
晉陽公主松了口氣。
為時七天的徽州鄉試終于結束了。
演武臺邊結束的鐘聲響起,所有人才驚覺。
明明只有七天,徽州百姓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久。
一場鄉試,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所有人松下勁來,頓覺疲憊不堪。
月色如水,朱鸞和段立崢走下臺階,而大槐樹下的少年朝他們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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