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一樣。
朱鸞默默注視著身邊被氣勢壓倒的少年們,又抬頭看著隱藏在黑色皮毛之下,其實傷痕累累的戰馬們。
大周有十三個州。
但擁有黑甲騎兵的大營只有七個。
平均兩個州才會擁有一個大軍營,一般都處于兩州交界處,比如之前位于徽州與澹州交界處的黃山大營。
但有一個州是例外的。
它當然是例外的。
因為它是青州。
大周抵御后金的鐵壁,鐵青長城的所在地。
青州。
青州大營,是七大軍營里,唯一以一州之名命名的大營。
在大周成為黑甲衛的條件很嚴苛,不管哪個大營的黑甲衛都會被派上邊境的沙場,各個大營優秀的黑甲衛之間也有人員流動。
但總的來說,還是不會有任何一個大營里的黑甲衛在實戰經驗比得上青州大營。
也不會有哪一州的戰馬,比得上青州黑甲衛的戰馬。
青州大營的黑甲衛的戰馬。
是鐵青長城的守護者們。
大周王朝最為堅硬的堅盾們的坐騎。
而此時,這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們,將第一次迎接那撲面而來的鐵血氣息的洗禮。
不是從人,而是從一群馬身上。
所有修行者們看著那些沉默的黑馬們,看到它們就像是看著移動的城堡。
肌肉噴薄的雄健身軀,和烏黑發亮桀驁不馴的眼睛,配合著那整齊的步伐,形成難以言說的氣勢。
“如果被那馬的蹄子踢中,是不是是修行者胸口都會立刻破一個大洞?”洪山握緊刀柄喃喃道。
其他武舉子們下意識的點頭深表懷疑。
當然如此。
朱鸞目光微深。
只有這樣的馬,才能抵抗后金鐵騎的沖擊!
但此時此刻,要面對這些大周最為兇猛的戰馬的,不是生長在馬背上的后金人,而是這些從未上過沙場的武舉子們。
娘娘,你實在是太狠了。
不……應該說太祖皇帝也夠狠嗎?
看著無數被戰馬們掀翻摔地滿臉是血的年輕修行者們,朱鸞嘆了口氣。
將黑甲衛戰馬引入會試騎射的是太祖皇帝。
而天后娘娘改革時只說了一句話。
“既然是要用黑甲衛的戰馬,干脆就讓青州大營的馬來吧。”
直接造成了大周武舉子們長達十余年的血淚史。
真的是血淚史,朱鸞看著馬場上縱橫的真氣感慨。
不少舉子想必是為之后的對戰保留實力,一開始沒有真元盡出,但在被無數次掀翻后,他們終于明白,對待這些烈馬,保留實力是沒用的。
不如說,在這些烈馬的面前,這些天之驕子們第一次認識到,人類的力量是有限的。
哪怕他們不是普通人。
是可以溝通天地的修行者,也是一樣。
朱鸞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馬場里的飛沙走石。
在會試中她排在第二場。而會試騎射的第一場,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全部都是大周的舉子。
沒有一個西涼子弟。
當然以西涼劍閣弟子人數與參加武舉人的總基數而言,姑且算是偶然。
在這樣的偶然下,眼前的一切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考官一聲令下已經過去一刻鐘,卻還沒有幾匹馬跑出去,馬場上騰起的煙塵都快嗆死旁邊的觀眾。
其他沒有上場的舉子也滿目驚愕。
連徽州舉子都不能免俗。
沒有辦法不驚愕。
黑甲衛的戰馬的確強大,但這里并不是徽州鄉試的會場。
在這里的會試舉子境界最低也是化元巔峰。
在這些修行界的新秀眼里,天道之下,修行者才是最強大的。
哪怕戰馬氣焰囂張,但只要以真元壓制,也必然會屈服在他們的胯下。
扯淡。
朱鸞看著在濃郁的真氣下肌肉迸發,汗濕鬃毛卻還不屈不撓把修行者們往下摔的戰馬們,目光如水般平靜。
這大概就是天后娘娘的用意吧。
什么叫做下馬威?
這就是下馬威。
天后娘娘在會試會場,用大周最強的戰馬,給這些可能的未來將領們,上了一課。
縱然慘烈,但在這個時候認清現實最好。
在殘酷的戰爭機器面前,修行者的力量是有限的。
“師妹,你在看什么?”
遠處西涼劍閣弟子們自發聚起的人群里,莫寒看著眸光微凝的師妹。
阮清收回目光。
高處包廂里,西涼劍圣看著遠方的人群,瞇起了眼睛。
在一群驚愕的少年里,那個唯一平靜的少女看上去非常特別。
而就在他想要細看之時,一個清瘦的人影卻擋住了他的目光。
看著那個距離那個女子甚遠卻往旁邊動了動,正好杵在他視線中心戴著白玉面具的男子,西涼劍圣眸光微涼。
朱鸞閉了閉眼睛,沒有回頭,而是抬起了頭。
“師兄,別看了。”
就在這個時候,阮清在莫寒身邊冷不防說道。
“到我們了。”
“真巧啊。”
朱鸞看著手中的號碼牌微笑。
“是啊,真巧。”站在她身邊的段立崢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已經習慣了。
真的。
會試武試弓馬騎射第二場。
他在第二場。
朱鸞也在第二場。
嗯,這沒什么。
但這場還有什么呢。
還有西涼人。
都第二場出現西涼人也沒什么,除了西涼劍閣澹州那邊還有些西涼人呢。
但是。
段立崢環視四周,內心無語。
一場二十人。
西涼人有多少呢?
不多,段立崢苦笑。
十位而已。
而這十位里有誰呢?
有八位西涼劍閣弟子,再加澹州的解元和亞元。
而這八位西涼劍閣弟子里有誰呢?
有莫寒,阮清……還有蘇晴。
多么精彩的陣容啊。朱鸞拍了拍段立崢的肩膀。
“習慣就好。”
總是要面對的。而她對于這一切也不是毫無準備。
馬欄打開,在上一場渾身是傷挫敗不堪的考生們身后,躥出更為瘋狂的駿馬。
而等待在場外的修行者在目睹了上一場的慘劇之后,此時再也不敢小瞧這些戰馬。
每個上場的修行者面前也有一道欄桿。
會試騎射無人牽馬。
每個舉子要自己打開欄桿迎接狂奔而來的殺人戰馬。
第二場的欄桿外,不少大周的修行者顫抖地向欄桿上的搭扣伸出手去,哪怕是西涼劍閣弟子,動作也無比慎重……畢竟這是……
這是……
啪嗒一聲。
第一聲。
所有緊張的考生抬起頭去,愕然心想誰這么莽撞居然就這樣打開了?
所有人睜大了雙眼。
看著那個纖細的身影就這樣打開欄桿。
伸開雙臂。
迎接向她狂奔而來的黑色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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