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滿臉懊惱的杜昊乾,段浩初最終只是聲音平平地開口。
“是嗎,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
他只是一個書生。沒有任何修行才能的普通人。所以無論身邊的人和他談起他的妻子在武道上有多么多么厲害,他也只能在一旁點頭。
他不懂這些。
所以他只能說這個。
看著面無表情的好友,杜昊乾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了,那個人的事還是能對自己的好友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杜昊乾心中悔意大作,他怎么好死不死就在這個時候想起來提公主呢?
這個時候……
杜昊乾突然怔怔抬起頭,看向煙塵散去的校場。
而在一片迷霧里,露出那個少女安靜的身影。
兩個男人的身影一個在她的身前,一個在她的身后,但人們的視線和他們一樣,都只是看著她。
她手中的軍制的楊木弓已經分崩離析。
但她已經用不上這個了。
她太特別了。
不管自己的好友心態如何,杜昊乾職責所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管公主厲不厲害,現在場中,那名少女確確實實拔得了頭籌。
杜昊乾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這個時候,他不再是一個旁觀的修行者,不再是吏部尚書的舊友,也不是淌過同樣艱難困苦的國試武試榜眼。
而是兵部侍郎與大周載初十三年武試主考。
杜昊乾取回國試主考的威嚴,帶著冷漠的鐵面走出了包廂。
而他面對的,是前所未有混亂的場面。
混亂的不光是場外的觀眾,還有更下一層包廂里的其他分考官。
“那三個人都射完了?”
“全部都正中紅心?”
“誰贏了?”
誰贏了?這是場內場外現在唯一關心的問題。
阮清和莫寒等人已經到達校場,而阮清徑直繞開朱鸞等人前往第四個箭靶,像是對一切莫不關心,而莫寒則緊隨其后。
其他的西涼劍閣弟子也陸續到達,場面似乎一下子喧騰起來,但已經沒有人去看這些人了。
他們只關心那三個人的前后順序。
三個箭靶的位置,正好構成一個三角形。
而站在校場中央的三人,正好處于這三角的頂端。
誰在前?誰在后?
火辣辣的視線集中到最高處的包廂,按照祖制,會試騎射每一場會直接公布前三名。
但到現在考官團那邊卻沒有絲毫聲響,民眾的喧鬧如海浪般涌動,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到底是誰……”
而包廂內,負責騎射的四位考官也在焦頭爛額,不是他們不想出結果,而是……太快了他們也沒看清楚啊!
平素一個考官盯五個人都綽綽有余,但這一次,就三個人卻遲遲沒能得出結果。
如果一點結果都沒有就去請示主考豈不是顯得他們考官無能?明明他們都是登極巔峰的武者!
“應該是澹州解元比較快吧……”
“段二公子也……”
就在這時一個考官突然冷不防一拍大腿,“我們為什么不去請教一下劍圣大人呢?”
其他考官一靜,看向這個資歷最淺的考官,“司馬大人的意思是?”
干瘦的男人眸光閃爍,但故作無奈地聳聳肩膀,“我等的確能力有限,但在場有誰比劍圣大人看得更清楚?”
“可是劍圣大人畢竟是西涼……”有上了年紀的考官皺起眉頭。
“那又如何?”那男人笑起來,“老陳,我們不過是去請教一下武道上前輩的意見。”
其他考官都被他說動了,其他兩位站起身來,那男人臉上笑容更盛,拍了拍那人肩膀,“走吧,我們去……”
“不用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得意的聲音。
干瘦考官臉上的笑容一窒,所有人都一驚看向門口。
“杜大人?”
“主考大人,您為什么會……”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站在門口的杜昊乾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司馬家塞到他麾下的考官。
“屬下不是……”那人慌忙解釋,“屬下只是……”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杜昊乾大馬金刀地站在門口,后面透入的光線讓他的身材看著格外高大。
“今日碰巧有老友邀請,我就順便來看了一下。”杜昊乾道,眼中眸光冰冷。
和文試不同,會試武試的成績不是主考判定,但需要主考審核。
只不過按照傳統,前兩場騎射和兵法,主考只需要審核底下考官們送來的結果,只有第三場對戰,主考才會出席。
當然前兩場也可以出席,但很少有武試主考這么干就是了。
武將在朝廷里本來就是一個敏感的存在,不像是文試主考,所有參加會試的舉子都算他的門生,武試主考和武試舉子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也不能扯上關系。
這些武試舉子是可怕的戰力,籠絡這些人,武將的居心何在?
所以武試主考更多的時候,樂于充當一個擺設。
杜昊乾眸光冰冷,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也很樂于當這個擺設。
但好巧不巧,本打算今天在家睡覺的他就這樣被段浩初拉了出來。
“這樣倒也不用麻煩西涼劍圣大人了,”杜昊乾看著一臉震驚的屬下們笑了笑。
“反正最后的結果都是要我批,”雖然是走過場的那種。
“我看得很清楚。”杜昊乾收起笑意,沉聲道。
“公布結果吧。”
勝者。
太平山房,徽州解元,朱瑛。
喧鬧的世界再次安靜了。
從其他劍閣弟子那里奪過箭的蘇晴正要拉弓的手定在半空,瞪大眼睛,眼珠像是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段立崢倏然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朱鸞,卻發現她已經不在原地。
朱鸞靜靜聽完這句話,調轉馬頭。
沒有狂喜也沒有什么表示,她只是拍了拍萬里的腦袋,俯身在它耳邊輕聲說了些什么。
“辛苦了。”
她如此說道。
宋懷竹調轉馬頭,聽著從后面被風送來的聲音。
對于她自己,她什么都沒說。
只是如平常一樣,騎馬躍出木欄。
策馬奔馳,不回頭,也不停止。
就像是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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