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噠,咯咯噠。”聽見母雞下蛋的叫聲,悠悠趕緊抓了把秕子跑出去,撒出去的同時還帶著空間里的配方飼料,要不這些雞下蛋能這么勤。
“姥姥,是個帶血絲的。”悠悠拿著雞蛋讓姥姥看。
“不能啊,哪個雞下的?”姥姥問。
“那只。”悠悠指著一只蘆花雞對姥姥說。
“二奶奶,您家的雞撩蛋啦。”姥姥高聲喊。
二奶奶聞聲從她家出來,走著說著:“就喂這幾只雞,下蛋晚不說,還去搶你家的雞窩。”
姥姥把雞蛋遞給二奶奶,“別說還真是,人愛湊堆難道雞也喜歡扎堆。”
悠悠在心里說:想什么呢,還不是在咱家吃食吃習慣了。
正月十八村里的小學開學,十七上午媽媽和另外兩名老師就到學校做準備。
村里的學校建在防臺上,防臺在牛屋的西面,比牛屋頂還高出一米多,得有七八米,比村里人蓋房子的崗子還高,和黃河大堤不差上下。
防臺上面近2000個平方米,有三畝大小,是國家給灘區群眾建的防洪設施。
防臺上建了兩排房子,每排十間房。學校在前面的一排,一個教室兩間房,共三個教室。
村里的小學只有1到3三個年級,4、5年級的學生去黃河大堤外的周樓村小學。
三個教室在西邊,中間的2間是教師的辦公室,東頭的2兩間是孫老師的住房。
孫老師是公立教師,縣師范畢業,也是韓屯小學的校長。除了管理學校外,還負責教二三年級的算術課。三十多歲的她帶著三個孩子,大女兒8歲,小兒子才3歲,她愛人在部隊是個連長。村里給她提供蔬菜和柴禾,自己開火做飯,學校放假她就帶著孩子回家住。
學校的另一個老師姓石,五十多歲,和悠悠媽媽一樣,也是民辦教師。石老師出身富農家庭,是解放前的老初中畢業生。他教一年級的語文和算術并兼著二三年級的書法,主要是學寫毛筆字。家在西邊鄰村石廟,距學校一公里遠,石老師在家吃住。
悠悠媽媽教二三年級的語文,兼著三個年級的音樂和美術課。
后面的一排房子東面兩間是磨房,其余的放著生產隊的東西,磨房前面的空地上有一盤石碾。
村里喂了十六頭牛和兩頭驢,比別的生產隊養十頭牲口的多了快一倍,可是韓屯村耕地較多,牲口還是有點緊張。
幸虧韓屯村每年上交的公糧數量多,在縣里出了名,獎勵了一臺拖拉機。兩頭驢就用來給社員拉磨,每天安排四戶,十來天安排一輪,這在整個公社也是少有的福利,深受全村群眾特別是婦女的歡迎和感激。
這兩年雖然有了打面機,但每斤需交一分錢的加工費,這個年代缺少油水,人們的飯量都大,壯勞力一天最少二斤,一家五六口人,平均得七八斤糧食,要是打面得七八分錢,一斤咸鹽才七分錢,人們為了省錢還是自己磨面吃。
下午,姥姥和村里排上推磨的人家換好了時間,趁媽媽開學前磨面,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
為了磨面,姥姥頭天就把要磨的糧食,用簸箕簸了又簸,挑凈糧食里面的坷垃,最后再用毛巾蘸著清水來回地擦凈晾干。
磨的是姥姥口中的雜面,就是高粱和黃豆,裝了滿滿的一大布袋。姥姥說一百多斤,夠吃到出正月了。
悠悠看了一下,高粱少豆子多。姥姥摻高粱時特別的珍惜,嘴里念叨著:“還真不禁吃,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新高粱下來。”
悠悠想著拉嗓子的雜面包子,疑惑的問:“姥姥,高粱一點也不好吃,咱光吃豆面不行嗎?”
“那可不行,摻的高粱少了,蒸的干糧都散的拿不起來,光豆面更不行。你沒見二爺家蒸豆面饃啊,都是捏團子,熟了用碗乘著吃。再說了,豆面喝粥不亂鍋,還一股子豆腥味。”
“他家的高粱哪?”
“這不是窮嗎?家里人個子大飯量也大,家里沒存糧,隊里分啥吃啥。高粱比豆子早下來一個多月,等豆子下來就吃的差不多了。剩下點高粱得留著喝粥,就舍不得往豆面里摻了。以后就好了,寶景大了,能掙工分了,分的糧食多了還好過點。”
悠悠跟著去了磨坊,看到磨坊里石磨厚厚的兩層,置放在壘砌的高臺上,下層固定,上層轉動。撫摸著石磨上咬合得天衣無縫的溝槽,悠悠衷心的佩服現在的石匠功夫了得。
爸爸幫著把準備好的糧食背到了磨坊,姥姥把要磨的糧食倒在磨盤上,再用手攏成上尖下圓的形狀。
二爺幫著把毛驢牽進來,伸手拿起一塊蒙眼罩,戴到驢的雙耳上。接著,又給驢圍上“扎脖”,再把一套拉套套到驢身子的兩側。最后,把拉套的末端掛到磨棍的連桿上。
當準備工作就緒后,姥姥“喔”的一聲,驢子立馬豎起雙耳,四蹄緊蹬,開始了漫長的環形跋涉。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古老的磨房里開始響起石磨的嚕嚕聲,驢蹄的踏踏聲,篩面羅“呼答呼答”的滑動聲……這些節奏不一的聲音相互交織,宛如一支長長而又沉沉的樂曲回蕩在悠悠的耳畔。
當磨盤上的糧食在一遍遍碾磨時,姥姥跟在毛驢的后面,拿著個掃帚把磨碎的糧食沿著磨盤外沿向里掃,毛驢停下來的時候,姥姥就用掃帚抽打幾下,大聲地呵斥著。
媽媽用粗細不一的篩面羅把碾碎的糧食糝分成細粉、粗粉等,一直到糧食在石磨上碾得只剩麩皮時,還舍不得丟棄。再一次用粗羅將麩皮篩上一遍,收集一部分泛紅的麩粉。這些麩粉雖然已沒有太多的“油水”。但是,在以后蒸饃、熬稀飯時,把它摻進去,還是可以填飽肚子的。
大概三個小時的時間,糧食磨完了,古老的石磨終于停止響聲。姥姥從磨道里把驢牽到院子里,為它去掉蒙眼罩。然后忙著收拾石磨上剩余的麩皮。
此時,累得渾身是汗的毛驢禁不住對著空中“昂昂”長嘶,然后,打上兩個長長的噴嚏,身子一軟躺在地上,左一個右一個打起滾來。也就是在這左右的翻滾中,毛驢一身的勞累慢慢消盡。
姥姥和媽媽盡管用頭巾包的嚴嚴實實地,眉毛和眼睫毛都是白花花的,渾身沾滿了面粉。姥姥慢慢直起彎了一下午的腰,用拳頭捶打著,扯下頭巾拍打身上的面粉。
晚上,哥哥收拾自己的書包。讓姥姥把在公社新華書店買的兩張水簾紙用線縫成作業本,拿著鐮刀頭仔細的一頁頁割開,從原來買的作業本后面小心地撕下一張沒寫字的紙張,墊在新本子的第二頁下面,水簾紙薄清楚地透出下面的線條和格子。
“看得清清楚楚,一個本子能省2分錢,夠買支細鉛筆了”。昊昊拿著新本子,給家里人看。
悠悠看著興高采烈的哥哥,心酸的要死。七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為了2分錢,將自己的聰明才智發揮到了極致,懂事地讓人心疼。
開學了,防臺上熱鬧了起來,孩子們的笑聲,叫鬧聲傳出好遠,悠悠領著弟弟去湊熱鬧。
三四十個孩子在教室外的空地上玩耍,跑著、跳著、打著、鬧著。男孩子殺羊羔(類似老鷹抓小雞游戲)、斗拐,女孩子踢毽子、跳沙包、跳繩。
毽子是兩個銅錢摞在一起,中間的方孔里穿著一撮麻,把麻從中間壓開散成一圈。有的還染上鮮艷的顏色,踢起來非常好看。只有少數的毽子用的是長長的雞毛做的,可以算是極品了。
最熱鬧的游戲是擠老牛,十多個孩子背貼著教室的南墻,喊著號子一起忘中間擠,中間的孩子很快就被擠了出來。趕緊排到邊上,跟著往里擠。
孩子們嗷嗷的喊著,擠的滿頭大汗,每個人的背上都沾上了墻上的泥土。再看看孩子們靠著的墻,被磨的光滑亮堂,特別的干凈。
上課了,悠悠挨個教室看了一圈,一個班才十多個孩子,都坐得直直的,挺著胸脯,把雙手背在身后。男孩多女孩少,奇怪的是每個班里都有幾個兩三歲的孩子,跟在大孩子的旁邊,乖乖的坐在自帶的小板凳上。
回家問姥姥,姥姥告訴她那是家里的孩子多沒人看,大的上學得帶著小的。
媽媽開學了,姥姥忙了起來。不僅要做家務,還和二奶奶準備開始按(織)布。先得把紡好的線穗子,在打車上挄成線拐子(約一米長的線圈)。
瞅空就關注下小姐弟倆,怕出什么意外。盡管悠悠保證自己能看好弟弟,可是被姥姥當成孩子話做不了真。
學校上課時間較松,上午三節課,八點半到十一點;下午兩節課,兩點到四點。每節課四十分鐘,課間休息十五分鐘。學生們的作業都是在課堂上完成,下課就把作業本交上去。
從來沒有家庭作業,課堂作業也少。語文就是寫一遍生字、組詞、造句,三年級一星期才做一篇作文,絕沒有后世里一個字寫一張的變態作業。算術把課后書本上的作業完成就行,也沒有超量的課外作業。
學生們每人兩個作業本,三年級的多一本作文本。作業本一個用一個學期,一天都寫不了一張紙。
悠悠看過媽媽收的作業本,學生們的字一筆一劃工整極了,錯了的在后面寫一個改過來,不像后來的作業字體潦草,應付公事。
上課前、課間休息的時間,學生們都在教室外面的空地上盡情地玩耍,尖叫聲,打鬧聲,歡笑聲交雜在一起,傳出好遠,傳到了悠悠家。
后世的孩子特別是城市的孩子,比起現在的孩子來,失去了多少快樂的童年時光。
開學了,迪迪也多了玩的地方,一天上下防臺好幾次。上課前去,課間休息也去。他才兩歲多的孩子,生物鐘特準,每天快到下課的時候,就拉著悠悠爬防臺,上去和學生們玩。
其實根本沒人理他,他就是跟在大孩子的身后看熱鬧。瞅冷子給別人倒個亂、使個壞的,不過同學們看在媽媽是老師的份上,沒人跟他計較。
要是有個別的朝他瞪眼睛呲牙,他一準大聲的吆喚,大舅家的兩個表哥和昊昊立馬過來幫他。
悠悠每次都看著笑,罵他“狗仗人勢”,自己倒是和一幫女孩子玩得非常開心,好像要把上一世灰色童年的遺憾都彌補過來。
大舅舅家的志遠和志亮貪著和昊昊玩,不只是每天到悠悠家吃剩干糧,午飯經常在悠悠家吃。
現在的孩子沒零嘴吃,飯菜又缺少油水不頂餓,半晌都去家里拿剩饃吃。十來歲的孩子正是長個的時候,冬天大人們就把剩饃放在鍋里,灶下專門塞把柴禾,半晌吃時饃還是溫熱的。
在隊里的大院子里三人盡情的跑著、鬧著,迪迪跟在后面攆著追,拾個拉笑。想到后世里孩子們沉重的課業負擔,悠悠深深地替現在的孩子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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