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七年
元宵節還未到,年味還沒消去。
宮里就傳了個令人擔憂的消息。
將原本喜慶的氛圍,轉變成了淡淡的悲傷。
“主子,外頭都在傳七公主病了,聽說還病得不輕,已經不能下床了。”巧風擔憂地說。
對于這個七公主,她有幾分印象,那是個善良的主。
就是對待她這種下人,也從沒說過重話。
從來都是溫聲細語,帶著淺笑的。
然而,當若音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咯噔”了一下。
膝蓋也沒來由的一軟,差點沒站穩。
還是柳嬤嬤手快扶住了她,她才得以站穩。
歷史上,這個丫頭就是這一年去了的。
一想起那個天真善良的丫頭,她的心就被人揪著似得。
不,不會的!
“什么時候的事?消息準不準?”若音急急地問。
“聽說就是這幾天的事,剛剛宮里頭還讓人過來傳話了,爺聽了后就騎馬進宮了,估計這會人已經在永和宮了。”
巧風的每一句話,就如同一記實錘,重重地捶在若音心尖上。
“快!快讓李福康備馬車,我要進宮一趟。”若音心慌地吩咐。
巧風聽了后,那也是立馬就出去知會李福康了。
一炷香后,若音幾乎是一刻都沒耽擱,就乘上馬車進宮了。
既然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她這個做嫂嫂的,說什么都要進宮看看這個妹子的。
弘毅還小,不知人事,她就沒帶了。
宮里頭比不得府里,這種時候也馬虎不得。
當到了永和宮,若音走在臺階上,就能感覺到一絲悲憫的氣息。
從永和宮朱紅的大門,撲面而來。
她覺得,腳下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想去看看那個小姑娘,卻又不敢看。
到了門口時,翠姑姑沒有往日的嚴肅,而是直接把她迎進去了。
眼眶也紅紅的,略微哽咽地道:“四福晉,您可算來了,七公主一直念叨著您呢。”
“這大過年的,好好的怎就病了呢?”若音一邊問,一邊跟著翠姑姑往七公主的房間走。
難為了,才相處幾次。
七公主居然還念叨著她。
可她之前在宮里時,德妃卻從中作梗。
若是德妃不摻合一腳,指不定她能多教教七公主,改改小姑娘怯弱的性子啊。
“唉,公主打小就懂事,認為大過年生病不吉利,怕影響不好,覺得自個能挨住,結果這么一拖,身子實在抵不住了,這才讓奴才宣了太醫,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翠姑姑搖搖頭,一臉痛惜。
若音怔了怔,她能想象得到。
這是那個小姑娘能干出的事兒。
一個公主,怎的活得比宮女還卑微。
就是宮女生病了,指不定也要看病,不會瞞著啊。
不一會兒,若音跟著翠姑姑到了七公主的房間。
那是少女的閨房,里面的裝飾都是粉色。
可一進屋的藥味,濃厚到讓人不敢想象,這是一個少女閨房該有的味道。
在若音心中,七公主這種年紀。
本該是最美好的,應該開始對花、香粉、胭脂感興趣的時候。
再過幾年,就要嫁人了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極弱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四嫂......”
若音回過神來,才發現屋里有很多人。
德妃坐在床頭。
四爺和十四阿哥站在床邊。
四爺面上雖冷,卻不難看出心里不好受。
并且,他在看到她后,眼里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許是沒想到她也來了。
十四阿哥臉上掛著淚痕,眼睛也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
若音走上前,先是給德妃行了個禮。
然后,她直接蹲著身子,趴在床沿邊。
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女孩。
七公主面色蠟黃,下眼眶發黑,嘴唇干裂發白。
早已沒了往日的青春氣息。
關系是印堂上,雖沒到印堂發黑的程度,卻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層深褐色陰霾。
她努力控制自個的情緒,淺笑中帶點擔憂地道:“傻丫頭,你怎的讓自己病了呢。”
只見七公主微微一頓,艱難的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看這傻丫頭,都病得不能下床了,還站在別人的角度安慰著。
努力扮演一個取悅人的懂事姑娘。
“嗯,你會沒事的。”若音回道。
這時,七公主看了眼一旁的德妃,道:“額娘,我想單獨跟四嫂說幾句話。”
德妃微微一怔,那雙不滿血絲的眸子,看了看若音。
接著招呼十四阿哥和四爺。
“老四、十四、咱都出去吧。”
四爺垂下眼簾,看了眼蹲在床沿的女人一眼,就出去了。
緊接著,布滿藥味的閨房,就只有七公主和若音了。
還有幾個宮女,也只是在門口遠遠地守著。
“四嫂,我好像快要死了,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眼前也時而模糊不清。”七公主道。
“說什么胡話,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你只是病了,過幾天就會好的。”若音握住她的手,順帶悄悄診脈。
當她感受到七公主脈象微弱,似有似無時,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七公主的脈搏非常淺,就像是浮在皮膚上一樣。
綿軟無力、回天乏術。
按之無根,脈跳非常快。
快得就像是沸騰的水,根本無法數清脈搏次數。
這種脈象,在中醫上稱為釜沸脈。
釜指的是煮東西用的鍋子。
沸是沸騰的水。
而此脈象,一般出現在將死之人身上!
“四嫂,我自個的身子,我自個知道。”七公主笑了笑,“你是這個紫禁城里,唯一讓我開心的人了,和你在一起時,我總是能很隨意,不必顧忌那么多,只可惜......”
可惜額娘不讓她和四嫂親近。
說著說著,她牽出一抹苦笑。
接著因為多說了幾句話,她有些氣喘吁吁。
若音幫她順了順氣,強忍住心酸流淚的沖動,“別說了,四嫂都知道,你是個好丫頭,好生歇著吧。”
“嗯。”七公主乖巧地點了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若音幫她掖好被子后,就拖著沉重的腳步出去了。
同時,她心中有一個想法。
雖說中醫上有些絕脈,已經無藥可救。
但她還是想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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