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陵的時候，她就見過十三爺。

他坐在輪椅上，由十三福晉推著，也在送葬隊伍里。

當時雖然瞧著他一臉病態的樣子，但她沒放在心上。

畢竟，愣誰好幾個月沒走動，雙腿又紅又腫，疼痛難忍，面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聽說是吃了馮御醫開的藥方子，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比以往更加嚴重了。奴才剛才去打聽的時候，才湊近十三爺的馬車，就聞到一股皮肉腐爛的氣味，聽他府里的奴才說，十三爺腿上的毒瘡，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唉......”

半梅一面嘆氣，一面搖頭。

心說腿要是廢了，頂多是個殘疾人。

可身體要是也腐爛了，那就不是廢人那么簡單。

而是要不行了！

“可這幾日，未曾聽說他的病情加重啊。”

如果說毒瘡蔓延到了全身，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不可能突然長了毒瘡，突然就這么暈倒了呀。

“興許是念著圣祖的永安大典，他便沒有聲張。作為兒子，又不得不參加，便一直強撐著身子。加之這幾日，晝夜趕路，車馬勞頓，這才暈過去了吧。”

聽到這話，若音思緒有些亂。

外人不知道，許是認為馮御醫的問題。

可她自個知道，那些個方子，都是她開出來的。

如今十三爺病情加重，她這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雖然四爺不會怪她，可真要是十三爺出了什么好歹，她這心里過意不去啊。

“娘娘，皇上發話了，說是讓您帶著太后和后宮眾人先回宮。”車外，一小太監提醒道。

“知道了。”若音聲音悶悶的。

然后，馬車便繼續朝著紫禁城的方向走著。

但由于外頭的動靜有點大，若音不由得再次掀開車簾看了看。

只見四爺站在雨里，面色陰沉，在吩咐著奴才什么。

蘇培盛和一眾奴才，在那替他撐傘。

由于雨聲和雷鳴的聲音太大，若音沒聽清四爺說了些什么。

只知道他看起來有些心氣不順。

并且，他大概嫌棄奴才們弄不好。

親自背著十三爺，將十三爺從狹小的馬車里，背到了他自個寬敞的馬車里。

后來的事情，若音也不知道了。

因為馬車早就開得遠遠的，加之雨霧蒙蒙，什么都消失在視線中了。

而這場秋雨，竟是一連下了好幾天。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眼下的京城，已是深秋，冷的人直發抖。

此刻，若音正坐在窗邊，手里捧著湯婆子。

面前擺著一些冊子，可她都看不進去。

大概是那些雨打在屋檐上噼啪作響，讓她總是靜不下心來。

又或許，因為心里有心事。

原本秋天在她眼里，就是自帶憂傷的季節。

更何況這幾日電閃雷鳴。

紫禁城上空，也總是有一層陰霾飄著。

加之這幾日奴才打聽到的消息，都說是十三爺快不行了。

所以，如今她看著窗外的雨簾，都透著一絲淡淡的哀愁。

若是放任十三爺不管，她這心里過意不去。

可要是她的法子不管用，心里還是過意不去。

看來她這輩子，就不是當大夫的命。

她只有在心里安慰自己，每個人生下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包括每個職業，都有它的難處。

同時，她希望十三爺病情加重，只是純粹的引發熱毒排出體外才導致的病情加重。

因為中醫通過調理，是慢慢好轉的過程。

并非像西醫一樣，一下子就見了效。

這樣的話，便只是復原過渡期的反應。

俗稱返病，是趕走邪氣的表現。

就是人體的正氣和體內的邪氣在做斗爭。

“娘娘，內務房送了新鮮的柑橘和石榴來，您給嘗嘗。”半梅道。

若音掃了眼剝成一粒一粒的石榴。

以及去掉皮，一瓣一瓣的柑橘。

這要是放在平時，她是兩碟子水果都消滅掉。

可現在，心里有心事壓著，愣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拿下去吧，這會子吃不下。”她淡淡道。

半梅見她沒什么胃口的樣子，倒也沒多說什么，就吩咐人端下去了。

若音隨意瞥了眼面前的冊子，漫不經心地問道：“怡親王那邊，可有什么好消息傳來？”

“目前沒有，奴才只知道皇上命人將十三爺安頓在養心殿，平日里御醫和太醫細心照料著，皇上每日忙得再晚，都會去看看十三爺。”

聽說沒有什么消息，若音神色暗淡地垂下了頭。

她知道，四爺剛登基沒多久，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即便他再怎么關心十三爺，也不能拋棄國家大事，只管著這個弟弟。

最好的權宜之計，便是把十三爺安頓在養心殿了。

這樣他既能顧著公事，召見官員。

還能顧著病重的十三爺。

低頭沉思了一會，若音又不放心地問：“可打聽到怡親王的病情，加重到什么樣子了嗎？”

半梅先是謹慎的左右顧望了一下。

接著又看了看門外。

發現沒人后，她才湊近若音的耳邊，小聲道：“奴才買通了養心殿的一個小宮女，她就是在養心殿給十三爺換藥的。聽她說，十三爺雙腿、腰腹、背部、手臂、以及臉上、都長滿了毒瘡，其中腿上最為嚴重，不光是流膿，就連鮮血和皮肉都糊在了一起，沒一塊好的地方，光是換一次藥，就要大半個時辰。”

聞言，若音將手中的湯婆子，捧得更緊了。

她實在沒想到，病情加重到這個樣子。

而她，只能祈禱一切都只是返病現象。

是夜，若音用過晚膳后，就在里間看書。

到了睡覺的點，她也沒歇息。

這幾日她有心事，即便早早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覺。

加之每到夜里，就電閃雷鳴的。

雖說有奴才守夜，可她還是輾轉難眠。

所以，她看書看到后半夜。

稍微有點乏了，才在奴才的伺候下更衣洗漱，上床歇息。

“咯吱”一聲，奴才把門帶上，都出去了。

就連要守夜的半梅，也出去打點熱水，以備晚上需要。

若音拉著被子，整個人都躲在被窩里，眼簾慢慢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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