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即將結束,又一個秋天即將伴著白露造訪,李偲決定在白露——她生日那天向家人公開戀情,不管是擔憂、困難、希望還是喜悅統統都讓他們塵埃落定吧。
不出所料,一切都像她預期的那樣,一開始的反應暴烈地如同正午的太陽。李偲坐在沙發中間,父母站在她的面前或不可思議或震怒。
“你有手有腳長得漂漂亮亮的跟一個離婚的干什么?他幾歲你幾歲!你還做后媽?他這是犯罪啊他!太可怕了!他和你在一起多久了?他怎么能這么禍害你呢!你要你爸爸今后怎么做人?!”媽媽無比夸張的質問讓她無從下嘴解釋。等抓住一個契機準備準備開口的時候,又被爸爸呵斥住了。
“你閉嘴!上樓去,什么時候把你自己的腦子搞清楚什么時候下來,要不然你連班都不要上了!”
這比當初她和鄧江心交往更加令他們害怕吧,李偲也料想到了。按照爸爸的話,乖乖回樓上自己的房間待著,想著等他們過了氣頭,在慢慢和他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樓下,不知所措的媽不停地問一言不發的爸爸:“易數有什么企圖?易數是什么人?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這個婦女無助地顫音聽起來像是女兒得了絕癥,或者即將身敗名裂萬劫不復,而她所能做的除了著急就是催她的丈夫想一個辦法來解決這個難題,在李偲毀滅自己之前。多年以前的今天,她忍受著疼痛生下了李偲,而多年后的今天,她又感受到了她的女兒的任性妄為給她帶來的頭疼。
關鍵時刻能沉得住氣的總是爸爸,太陽落山以前他終于走進了李偲的房間,要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易數。傾聽是最好的交流,只是李爸爸是緊緊攥著拳頭聽李偲一五一十地把開頭經過都報告給他。
李偲倚在梳妝臺邊,爸爸的目光始終沒有看她,而是望著窗外,期間偶爾冒出一兩句嗤笑。他的沉默不言和居高領下,著實讓李偲緊張。易數有著太多讓他們不滿意的缺點,看著爸爸始終沉默不語陰沉的臉色,她開始后悔自己的任性,應該再等等再準備得更充分一點,但其實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更好的準備,難道難得的真情不是最好的準備嗎?
李偲僵硬地倚著梳妝臺,甚至都不敢移動身體,直到說完了所有該說的。爸爸的眼睛同做夢似的看向遠處,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直到她身體僵直到發酸,挪動了一下,爸爸才收回目光看向她,“事情我會處理,你這兩天就請假吧。”
“都什么年代了,你難不成要軟禁啊?”怒氣沖頭,李偲一把拂掉梳妝臺的瓶瓶罐罐質問爸爸。看見她如此激動,爸爸才擺出一副要兇她的樣子:“只有我們是真正能保護你的人,在你每次走錯路的時候!不要太任性了!”他轉身走出了房間,徑直下樓朝大門走去,他要出去,他是要去找易數!李偲站在樓上倔強得看著爸爸換鞋的背影,不理會媽媽向她投來的焦急又受傷的表情,“你去找他也沒用。”
爸爸換好鞋,轉身迎著他倔強女兒的目光,用同樣倔強的口吻說,“你蠢得沒邊。”
說完,摔門而去。
“偲偲……”媽媽站在玄關處,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李偲噙著滿眼委屈的淚水跑回房間,忍著即將嚎啕大哭的情緒給易數打了電話。剛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嗚咽著把剛剛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害怕易數怪她莽撞行事,越說越傷心最后也哭得連話都說不清了。電話那頭,易數沉默了好一會兒,并沒有責怪李偲的魯莽,只是安慰她放寬心:“既然說了,就好好處理,我會處理好的,你別太擔心了。”
“可是……”實在不知道如何不擔心,她太想知道之后的事情會向哪一步發展:“動手嗎?吵架嗎?喊人教訓你嗎?在公司為難你嗎?還是要我辭職?或者要你辭職?”
“呵呵,小丫頭想什么呢”易數倒是顯得輕松,“我和你爸爸都多大的人了,還打架?我們之間會有我們的處理方式。好了,你爸的電話這會兒打進來了,晚點聯系。”
靠著亂七八糟的梳妝臺,李偲頭一次切實覺察到了自己的幼稚以及愚蠢,逞一時之快,惹下的麻煩自己又沒有解決方案,像個愛闖禍又仗著大家都愛著自己的熊孩子,捅婁子卻從不修補。蜷縮在零落著各種瓶瓶罐罐的地板上,心亂之間瞥見遠處穿衣鏡里自己的臉——毫無血色的唇,毫無光彩的臉,未干的淚痕,紅腫的眼,像個瘋子。
那天晚上,很奇怪。
李偲吃不下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媽媽氣急了,什么話都往她身上罵,手指頭都快戳進她的肉里了,可是李偲一直低頭不說話,等著媽媽安靜,等著一個易數的來電。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這種情緒特別容易消耗人的體力,李偲等到9點,沒等到爸爸回家也沒等到易數的回復,自己卻睡過去了,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李偲跳下床,抓起手機發現了易數的未接來電——昨天晚上,他打了3個電話,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再一看手機,居然是震動模式!李偲連忙回過去,他那頭一直無人接聽。胡亂套好衣服,她準備先去易數家等他下班,剛準備換鞋,就被媽媽一把拉住,“一起床就出門?過來吃飯,你一晚上都沒吃。”
她沒有理媽媽,自顧自地穿鞋,媽媽氣不過干脆揚手打在李偲背上打了一巴掌,“沒出息的家伙!這種男人也能讓你神魂顛倒。”顧不得疼,也不想回嘴,李偲徑直走到門口開門被媽媽推得一個趔趄。
“媽!”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對著媽媽叫了起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見誰?你腦子進水了吧?等你爸爸回來以后再說。你和那個男的事情,絕對不可能,你爸已經處理好了。”媽媽原本端嚴秀麗的臉上此刻柳眉倒豎,滿臉通紅,還叫囂著:“你再走一步,就把鑰匙交出來,別回家了,跟他過,看他怎么養你!”
“我要見易數,我必須要見他,不見我會死!”依然仗著父母親的疼愛,肆無忌憚,根本不信媽媽嘴里說出來的威脅,李偲摔出一把鑰匙,拉開大門往外奔去,身后傳來的是越來越激動地罵聲。
李偲一路橫沖直闖到了易數家,幸好剛剛摔出的是自己家的鑰匙保留了易數的鑰匙,要不然只能在易數家門口傻等。進門一邊換鞋一邊給易數打電話,電話依然無人接聽,只好短信易數說在家等他。
李偲看著短信被發出去,突然意識到非常餓,超過12個小時滴水未進的胃,此刻正開始隱隱作痛,在易數回來以前,她得想辦法喂飽自己。正當李偲在易數的冰箱里翻箱倒柜找吃的時,爸爸的電話就追過來了。一驚!索性調成振動丟進沙發不接。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去廚房煮一碗面,不管怎么樣她要先見到易數。端著一碗面走到客廳的餐桌,聽憑肚子餓得咕咕叫,卻無法放松地大快朵頤,勉強拿起湯勺想要先喝口湯,卻手抖地灑在了桌上。低血糖低血糖,這只是低血糖,誰叫你不吃不喝——她這么安慰自己。此時在胃里翻騰的除了生理性的饑餓感還有緊張感以及胡思亂想,空無一人的屋子里,安靜得令她想吐。
不知道到底吃進去了多少,只知道當易數回家打開門的時候,她有足夠力氣躥到門口去迎他。余光一掃他背后還有——李偲的爸爸!陰沉著臉,看著她,也不進屋,只說了句:“我在樓下等你,說完話就下來,聽見沒有。”不等她反應,爸爸已經轉身離開。
“易數……”李偲緊緊攥住易數的衣角,易數輕輕把她的手從衣角拉開,牽著她坐在沙發上說:“你先跟你爸回去。明天我們再詳細說。”易數的拇指輕輕撫著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安撫著,眼神也透著疲倦和無奈,欲言又止緊抿的嘴唇,強撐的笑臉,故作輕松的語氣,這一刻,李偲才開始真正的害怕起來——他們到底說了些什么?他們之間已經談過些什么,似乎有更多的事情,又似乎達成了某些約定。
“是不是出了別的事?”
易數沒有回答,起身把李偲擁入懷里,她看不見易數的表情只聽見輕輕的嘆氣,膩在他身邊不管如何心還是安了許多,膽子也大了起來,用指甲抓著他的衣服,撒著嬌說:“我不回去行不行?”
“不行。”不帶一秒的遲疑,他拒絕了李偲的請求。李偲不滿地坐起身來,嘟著嘴看著他:“為什么?我昨天生日你還沒來得及陪……”
“因為!”他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李偲的話,“有很多事一起發生了,還不知道怎么和你說,但你一定要先回家。”
“可是我怕……”她緊抓著易數的手不放。
“不怕……不會有事的……”易數輕輕吻著李偲的額頭,眼睛,待她放松下來后,便牽著把她出門,一直到樓下看到李偲的爸爸站在車外才松手。無奈,她只好帶著滿肚子的疑惑上車回家。這一路上,父女倆也是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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