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婀與易柔在戮仙臺相繼死去,無相之墟的信仰亦頃刻之間崩塌,巫族的人徹底喪失理智,瘋狂地只想要與這些東昭的和尚士兵同歸于盡,奈何東昭源源不斷而來的援兵,讓巫族之人愈發難以招架抵抗,有幾名族人因無法抗衡對手卻又不愿意落于敵人之手,直接當場自刎身亡。
“爾等巫族族眾勿再抵抗,我等必會遵守諾言,下山離去,不再追究。”
“承諾?追究?”阿氻冷笑,這些字眼兒在他看來是那般的可笑、虛偽、令人作嘔,更如同一根尖刺扎在了心上。他本就是個十足十的硬氣骨頭,這會子豈能吞下這份奇恥大辱?
也罷,我滅不掉你們所有人,卻能把身邊這幾個和尚一起帶上黃泉路!阿氻暗暗想著,看著身邊的幾名僧人和士兵,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就在阿氻即將動手時,一旁的小荃卻撲了過來,死死地扯住了兄長的手腕。
“哥,不要!”
“小荃,你快放開我!”
他們兄妹的爭執自然是驚動了旁人,周圍之人紛紛轉過目光,戒備地看著二人的異動。
而小荃悄聲湊近阿氻耳邊說了一句話,阿氻竟忽然怔住了。
“什么,你說小阿妹她……”
小荃以堅定的目光回應兄長,自己絕不是在玩笑,“兄長,你明白了嗎?”
阿氻沉沉地嘆了口氣,閉上雙眼,片刻之后,手中的武器終是被他被松手扔在了地上。
傍晚,釋空寺的僧人和東昭的士兵們下了山,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無相之墟和僅剩的數十名的巫族族人。
三日后,被抬回釋空寺的無央醒了過來,起初他的思緒一片空白,任何的思考和回想都使他頭痛欲裂,過了很久的時間,他才能稍稍拾起些許破碎的回憶。
他微微偏過頭去看著這素凈的禪房和一旁坐著打盹的小師叔亦心,十分詫異,自己本該在無相之墟的弒神柱上受刑才是,怎得忽然回到了釋空寺?
這時,亦心聽到動靜睜開了雙眼湊了過來。
“央兒,你醒了!”
“嗯,小師叔。”
“醒來便好,醒來便好。”亦心拍著心口,不知為何動作顯得有些夸張,仿佛在刻意掩蓋什么。
“小師叔,為何我會在此?”
“師兄得、知你在無相之墟將受弒神柱之刑,便率眾弟子去要人了。”
“你們開戰了?”
“沒有啊,談判了一番,雖不算友好,但他們到底還是忌憚咱們釋空寺的,最后便放人了。”
盡管無央當時不省人事,什么記憶都沒有,但是對于小師叔的話,他仍是懷疑的,那大祭司黧婀可不是好相與的,怎會一番談判便放了自己?
無央直直地盯著亦心的眼睛,試圖在其中找到些什么蹊蹺或是線索。
被無央看得發毛,亦心下意識的避開了目光,“你這樣瞧我做什么。”
然而亦心言語和眼神之間難掩的心虛,被敏感的無央捕捉得一清二楚,他當即緊張得坐起身子,“小師叔,你在騙我。”
“沒有啊,我騙你做什么。”他依舊在否認,然而底氣卻越來越弱。
“你若不說出真相,我便自己去無相之墟問個究竟!”說把他便下了床,誰知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亦心見狀連忙上前扶住無央,“哎呀,你不要亂動啊,無相之墟你去不得啊!”
“什么?為何去不得?”無央從這話里聽出了端倪。
“沒,沒什么,你身上的傷尚未痊愈,此時自是不方便去的。”
“小師叔,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嗎?!在我昏迷之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偏要我跪下求你才可以嗎?”
見無央這便要屈膝跪下,并不是隨便說說,亦心情急之下只好道出了真相:“那黧婀已經死了,巫族……也散了。”
“你們下了死手?”無央愕然抬首,他沒有想到那大祭司竟是死了。
“是,他們不放人,所以……我們只好動手了。”
“大祭司功夫高深,巫族眾人也不是吃素的,何況他們有蠱護身,怎會輕易被擊潰?”
“哎,大祭司是為了救易柔,所以才……”話未說完,亦心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閉上了嘴。
然而話已出口,無央不該知道卻也已經知道了,“柔兒來了?她醒了對嗎?那她現在在何處?”
“易柔姑娘她……此刻在無相之墟吧。”亦心心道不好,這回這簍子是捅大了……
“我去找她,現在便去!”知道易柔醒來,而且回到了虛濁峰,無央哪里還等得住?外褂也不穿,便要沖出門去。
“央兒,你不能去啊!”
“小師叔!上弒神柱是我自愿的,如今她師尊的死自然也因我造成,現在柔兒不知道心痛成什么樣子,我怎還能待得住?”無央心意已決,一把推開亦心。
“你見不到易柔了!”
終于,亦心沖著無央的背影大吼了一聲,一腳已經踏出房門的無央,僵在了原地,他遲疑了片刻才怔怔地回過頭,“你說什么?”
無央的瞳孔微微顫抖,似是抗拒,卻又似是在逼問答案。
“易柔姑娘她……隨她師父去了。”
“你再說一次。”
無央的言語如同千年寒冰,讓亦心不經意后退了一步,然而事已至此,紙包不住火,亦心只能坦白一切了。
“易柔姑娘也死了。”
無央努力想要回想柔兒溫婉恬靜的微笑,卻發現自己如何都想不起她的臉,只剩下耳邊一個聲音反反復復的提醒著自己:柔兒死了,柔兒死了……
所謂分崩離析,便是如此了。
無央忽然感到喉嚨一陣腥甜,“噗……”大口鮮血噴涌而出,他跪在了地上。
“央兒,央兒!”
亦心撐住無央,而他根本如同失去了一切重心,險些連同自己一同重重摔倒。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亦心見是師兄亦聞來了,連忙扶穩無央,卻發現丟了魂一般的他毫無反應,只好自己打圓場道:“師兄,央兒醒了,央兒醒了!”
“醒了便好,扶他回榻上去罷,地上涼。”亦聞瞥了地上的徒弟一眼,雖未多言,心里終究是安穩了許多。
要解開心中的魔障總是需要日子的,亦聞不欲這時勉強,便背了手欲要離去。
“師父,徒兒有一事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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