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緊接著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長樂公主到——”
大廳里所有的人都順著聲音往門口看。
便見一抹水藍色的身影聘婷而來,身量修長,面容白皙。
魏桑瑤身穿一襲水藍色宮裝,外面罩著一件白色的斗篷,依舊是領口處一圈兔毛,大大的杏眼水盈盈的,瓊鼻櫻口,小巧精致的下巴微抬,一張巴掌臉上盡是驕傲。
“長樂公主?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了,現在居然變得如此好看了?”
“聽聞長樂公主德才平庸,但這張臉,嘖嘖,真真是禍害啊……”
宴會中響起了不大不小的議論聲,毫無疑問的全是圍繞魏桑瑤。
坐在沈夫人身邊的沈如歌在看見魏桑瑤的那一刻,面容上流露的嫉妒之色便遮也遮不住,她右手緊緊地攥著手中的一方繡著梅花的白色帕子,視線恍若不經意地撇過坐在角落里的魏恒。
魏恒也饒有興趣地看著魏桑瑤。
前一刻還在他手里哭的淚眼汪汪的女子,下一刻就盛裝出席,絲毫看不出一點的異樣,是該覺得她沒心沒肺,還是城府太深沉。
魏恒執起酒杯,緩緩地飲了一口酒。
魏桑瑤視線在大廳中掃過,最后停留在獨自斟酒的魏恒身上,停留了幾秒,又旁若無人的移開,裊裊婷婷地徑直走到淑妃身邊坐下。
淑妃瞪了她一眼,看來已經知道今日在冰河之上發生的事了。
明德帝在魏桑瑤到后不久,也領著馮公公在眾人的迎駕聲中到達,他走上正位,擺了擺手,愉悅道:“眾位愛卿不必拘禮。”
話雖如此,但在下方的臣子女眷依然十分的恪守禮節。
宴會很快便開始了,眾人推杯交盞,時不時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魏桑瑤依在淑妃身邊,端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梅子酒,目光時不時從魏恒身上掃過,忽然,她感覺一道陰沉的目光看向自己,正疑惑間,便看見魏堅從座位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廳中,對著明德帝行了一禮,笑道:
“父皇,世人皆說京城閨閣小姐多才多藝,兒臣倒是很少見過,今日時機這般好,何不讓她們互相比拼一下。”說著,魏堅的眼神看向魏桑瑤,眼中的挑釁意味很是明顯。
干坐著吃菜喝酒的確無聊,于是那些大臣們便跟著附和,也想讓自己的女兒在明德帝和這么多青年才俊面前表現一下。
明德帝似乎也頗感興趣,點點頭準了。
并點了長平的名,讓她開第一個頭。
長平雖然相貌不及魏桑瑤,卻也是少有的妍麗,再加上她雖年紀輕輕,卻將“驚鴻舞”跳的極好,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才貌雙全之女。
長平出席對著明德帝福了福身子,卻道:“兒臣一個人可沒辦法跳這舞,需要一個人替兒臣伴奏……”她一雙丹鳳眼在女眷席一掃,最后定格在魏桑瑤身上,巧笑嫣兮道:“就九妹妹吧。”
被點到名的魏桑瑤險些將口中的梅子酒噴出來。
她就料到魏堅和她的兩個好姐姐要算計她,可她沒想到他們居然要她去彈琴。
魏桑瑤小的時候也是被逼著學過琴棋書畫的,后來太一言難盡,淑妃便讓她放棄了,還是安安靜靜做個花瓶吧……
是以從小到大,只有淑妃聽過她的琴音。
魏桑瑤在所有的人目光下出席,她雖然年紀小,卻比長平公主高了半個頭,站在長平面前,氣勢上便有了壓倒性的勝利。
長平叫人去將她的琴“青平”拿出來,“青平”是一把難得一見的琴,是長平及笄的時候明德帝送的,平日里當成寶貝一般。但正因為“青平”的稀有,也比其他普通的琴難彈,她拿出來,無非是想魏桑瑤出丑的更徹底。
魏桑瑤像模像樣的走到琴邊坐下,伸出兩只白嫩嫩的手,壓在琴上。
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便被她吸引了去,倒將表演的正主遺忘在一旁。
明德帝笑吟吟地執起酒杯。
“錚——”琴聲響起,明德帝將將飲到嘴邊的酒一下子噴了出來。
其余人也未好到哪里去,皆是一臉欲言又止的便秘表請,看著那個坐在琴邊,漂亮的少女美目緊閉,似是沉浸在琴音中的模樣,有些想哭……
長樂和魏堅等人,已經愣住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魏桑瑤彈的,實在是……太難聽了!
在座的所有人皆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功勛貴族,不說天籟之音,卻也是見過世面聽過好聽的琴聲的,但魏桑瑤這般能將好好地琴彈成這樣難聽的,他們委實是第一次聽見。
既像是在用生了銹的鋸子在拉堅硬的鐵塊一般尖銳刺耳,又像是馬蹄踢踏聲踏在人的心上一般使人心神不寧。音一會高一會低,吊著人不上不下,很是憋氣。
所有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但有一人例外。
魏恒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他面色怔然,直愣愣的瞧著兀自彈琴的少女,一雙眼陷入深邃,不知為何,聽見這琴聲,他心頭竟泛起一股漣漪。
就像是早就聽過一般。
但他還來不及去探尋這個熟悉感從何而來,琴便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然而戛然而止。
琴弦斷了。
魏桑瑤嚇了一跳,看著自己手下斷了的琴弦,她的手指被琴弦震得發紅,她還來不及喊痛,長平便一把撲了過來。
“魏桑瑤!你故意的!”長平看著斷了弦的“青平”,氣的手直發抖。
魏桑瑤本就手痛,聽見長平吼自己,也瞪圓了眼毫不客氣的還嘴:“不就是一把破琴,本公主賠你一把就是了。”
“破琴?”長平哆嗦著嘴,“這可是‘青平’,是父皇送給我的!”
“哦。”魏桑瑤撇嘴:“那叫父皇再送一把不就得了。”
說完,身子一轉,看向正位上的明德帝,委委屈屈道:“父皇,您再送皇姐一把新的好琴吧,這把不好,把我的手震得好痛。”說著伸了伸手,果然白嫩嫩的皮膚上一道十分觸目的紅痕。
長平也憤然的看向明德帝:“父皇!長樂分明就是故意的,您必須要罰她!”
明德帝苦惱的看著水火不容的姐妹兩,揉了揉太陽穴,聲音不怒自威:“好了,別鬧了。長平,朕日后再送你一把琴。還有長樂,你……下去以后好好練習琴技。”
說完,揮手道:“下去坐著,這般鬧騰成何體統。”
魏桑瑤嘟嘟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淑妃身邊。而長平卻是一副委屈的快要哭了的模樣。氣憤地坐回了德妃身邊。
舞沒跳成,還損失了一把好琴。
這個反轉讓眾人不禁對魏桑瑤刮目相看,沒想到最是紈绔的九公主居然這么厲害。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便被明德帝幾句話輕易帶過,小年宴繼續,其他的閨秀也都紛紛地出席展示自己的才藝。
其中以沈如歌彈得琴頗得好評,一直到宴會結束,沈將軍和沈夫人都被一干人圍著不停夸贊沈如歌“才貌雙全”。
沈如歌卻是偷偷地抬眼去瞟魏恒。
而魏恒卻低著頭,還在回想方才魏桑瑤彈琴時,他那一瞬間的心悸。
不管怎么說,這個感覺都太過莫名其妙,再加上今日魏桑瑤在飛尋宮說的那些話,讓魏恒更加肯定對魏桑瑤的懷疑。
魏桑瑤絕對不會像她表面看起來那般單純。
他決定今晚去飛尋宮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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