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在甫一進御花園時，便瞧見檀信了，她跪在那里，低垂著頭似是十分怕生的樣子，惹人憐愛的緊，明德帝的心微微一動，側著頭問馮公公：“她是怎么回事？”

馮公公會意，知道明德帝說的是檀信，心里對檀信不禁又高看一分，連忙道：“這里差人伺候，奴才就尋思著叫了她們四個。”

明德帝這才注意到檀信旁邊還有沈如歌。

他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惱了馮公公的自作主張，訓斥了一聲“胡鬧”，卻也沒再多做怪罪，抬腳往涼亭內走去。

此刻涼亭的圓桌上擺著方才宮女擺好盤的水果，明德帝坐在上座，下面依次坐著一眾的皇子和公主，馮公公站在明德帝身后，見明德帝坐好，連忙沖涼亭外站著的沈如歌等人使眼色。

沈如歌此刻已經沉浸在魏恒和魏桑瑤的關系中，未瞧見馮公公的眼神，倒是檀信瞧見了，伸手推了沈如歌一把，小聲道：“馮公公叫咱們過去。”

沈如歌回神，見馮公公果然面露不滿的看著她，連忙收好面上的情緒，施施然走到涼亭內。她走到明德帝身旁，輕聲詢問：“皇上，可以上菜了嗎？”

明德帝聞言，點點頭。沈如歌便對身旁的宮女吩咐了一句，不一會，一眾宮女便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將桌上的水果收好，又將菜擺在桌上，最后拿了酒壺，給所有男子倒了酒，又在魏桑瑤和魏梓君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果子酒，便安靜地退到一旁。

飯罷，宮女太監們又手腳利索的將菜撤走，桌子上重新擺好了水果。馮公公見時機差不多了，湊到明德帝身邊，征求道：“皇上，如今剛酒足飯飽，不如叫她們表演點節目？”

明德帝素來大方，聞言點點頭，馮公公便看向沈如歌，溫聲問道：“沈小姐可否愿意彈一首曲子？”

沈如歌早就想在魏恒面前表現一番自己，好讓他看見自己的優秀了，此刻得到機會哪能不把握，卻端著一副端莊的樣子道：“如歌愿為皇上和眾位殿下公主彈奏一曲。”說著，她看向馮公公，詢問道：“可否為我尋一把琴？”

馮公公自是愿意，連忙差人去擺琴，不一會，便為沈如歌將琴擺在了眾人下位，沈如歌施施然走到琴邊，伸出手凈手、戴指套，然后拖著裙擺坐下，一系列動作讓人瞧著賞心悅目。

魏桑瑤趕緊去瞟魏恒。

天書里之前說魏恒喜歡沈如歌，雖然如今天書有變，但還是有些參考價值，是以魏恒雖之前對自己表明了心意，但她還是有些擔心魏恒會喜歡沈如歌這款溫柔端莊型的。魏恒卻心不在焉的喝著茶，一眼都未瞧過沈如歌，倒是感受到了魏桑瑤的目光，順著她看過來的眼神看去，微微勾了勾唇。

魏桑瑤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魏恒笑了，但他每次笑起來都好看的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魏桑瑤僵硬了一瞬，略微不自然的移開目光。

沈如歌的琴聲在御花園響起。

平心而論，沈如歌的琴技確實不錯，一曲《春江花月夜》被她彈得空靈悠然，讓聽的人仿佛置身于美麗的春天，令人渾身舒暢。一曲彈罷，明德帝也忍不住鼓起了掌，笑著贊嘆道：“沈小姐的琴技真是爐火純青啊！”

沈如歌羞澀的站起身謙虛道：“皇上謬贊了。”眼神卻是偷偷地往魏恒的方向瞟，但見到魏恒看也沒看自己一眼，只偶爾將眼神放在正鼓著腮幫子吃水果的魏桑瑤身上，眼里快速的劃過一絲嫉妒。

沈如歌行完禮便退到后面，然后另外一個二品官員的嫡女出來跳了個舞。那個女子長相上乘，身段柔弱無骨，跳的舞雖也有幾分看頭，但到底有些索然無味。

檀信看著面色不善的沈如歌，勾起唇笑道：“如何？我說的沒錯吧？”

沈如歌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干你何事？”

“原本是不關我的事，”檀信道：“但這個人是魏桑瑤，就關我的事了。”

“你什么意思？”沈如歌皺了皺眉，壓低了嗓子問道。

檀信也壓低嗓子，眼神怨恨的看了一眼魏桑瑤：“若不是她，我現在豈會淪落至此！”她既是指因為魏桑瑤她要被迫選秀，被一眾閨秀排擠冷落，又想到自己身為魔族圣草，如今卻淪為凡人茍延殘喘，眼神越發怨毒。

沈如歌被她眼中的怨恨嚇了一跳，怔怔問道：“你想做什么……”

檀信卻抬眼瞟了一眼御花園中坐著的人，低聲道：“你若相信我，便在今夜夜半時分來我房里。”說完，她瞧見另外一個二品官員的嫡女已經跳完舞，知道輪到了她，便收起臉上的算計，換上一副懵懂無害的表情慢慢的走到明德帝面前。

明德帝從方才起，就一直在避免看到檀信，此刻見她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他避無可避，只能裝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檀信咬了咬唇，抬起頭來，似是鼓足勇氣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會……”她說著，眼中微微泛著水光，似是快哭了：“奴婢未學過彈琴和跳舞。”

在場的人除了魏恒、魏桑瑤、魏霖和明德帝外，其余人眼中皆是劃過一絲震驚！

魏堅和魏旬震驚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面前這個女子的長相太過好看，容貌艷麗偏偏眼神卻單純無害，叫人一眼看著便覺得是個天生尤物。

而魏遠卻看著她那張酷似容皇后的臉陷入沉思。他雖為二皇子，但因為大皇子魏清常年體弱多病臥病在床，是以宮里許多事都是他在幫明德帝分憂，自然也是見過明德帝書房里掛著的容皇后的畫像的。

但畫像里容皇后再真，也不及面前這個女子的容貌帶給他的沖擊力大。他忍不住擔憂的看向明德帝，果然見明德帝的眼中雖無震驚，但那種眷戀卻是無法掩飾的。

魏桑瑤聞言，嗤笑一聲，道：“既然什么也不會，那你站出來做什么？”

檀信咬了咬唇，本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聽見魏桑瑤嘲笑自己，委屈的猶豫了一下，似是鼓起勇氣道：“那，那奴婢就唱個歌吧。”

魏霖頗為不滿魏桑瑤的針對，轉頭鼓勵的對檀信道：“唱歌好啊，本皇子就愛聽歌。”

檀信對魏霖感激地一笑，這一笑直把魏霖迷得找不著北。

她起唇，起初只是小聲的哼著，到后面許是膽子漸漸大了，開始帶著詞唱了出來。她是用的烏江鎮的方言唱的，自是一股吳儂軟語，又因為本就嗓音輕柔，聽起來倒是頗為的自然清新。叫人覺得也是不錯的。

明德帝卻在她開口的那一刻，眼神便漸漸的幽暗。

待檀信一曲唱完，他已是雙手顫抖，多年來身居高位讓他尚能裝作淡定的問道：“你方才唱的是什么？”

明德帝雖素來大方，但到底是天子，威壓自是不說，檀信瑟縮了一下，似是有些膽小回答道：“是，是我們那的方言，這首歌沒有名字，但我們烏江鎮未出閣的小女兒家都會唱。”

明德帝閉了閉眼，多么熟悉的話啊，曾幾何時，也有一個長相艷絕奪目但膽小單純的少女唱過這首歌，她也曾笑著對他道過“這歌沒有名字，但我們烏江鎮的女子啊都是會唱的！”她張揚奪目的眉目似是歷歷在目，讓他多少個午夜追尋懷念。

明德帝緩緩嘆了口氣，道：“唱得好，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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