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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第3775章 血濺靈堂
更新時間:2019-03-23  作者: 月斜影清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六宮無妃 | 月斜影清 | 月斜影清 | 六宮無妃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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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到馮太后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刀鋒一般。

前塵舊恨,百般糾纏。

他心里一凜,忽然想起死去的乙渾。

這一想,立即惡念頓生。

就如一個猛虎,忽然遇到了獵人——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可是,馮太后的目光卻很快移開了,轉向那一群面面相覷的鮮卑大臣們——尤其是京兆王和任城王。

心里潛伏已久的一股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這些該死的家伙,弘文帝尸骨未寒,就敢把宗子軍當成了政變的利器。

兩個王爺,見陸泰忽然被抓獲,一時,也都亂了分寸,立即退在一邊。

芳菲察言觀色,知道他們為陸泰煽動,但是,必然只是為了人殉的事情,至于做反之類,想必還不曾參與。

陸泰卻拼命掙扎,色厲內荏:“我是先帝的顧命大臣,先帝尸骨未寒,你們就敢來這一套?”

芳菲的面色,比冰還冷:“你既然是顧命大臣,何以敢在先帝靈柩前,搶奪詔書?”

陸泰一時詞窮。

但是,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宗子軍。

對于這些人馬,他已經煽動了很久了,自然不會等閑視之。從內往外看去,但見黑壓壓,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尤其是宗子軍的副統領,和他早已取得了串聯,里應外合。

他本是不敢公然謀反。

尤其是當日在靈堂威逼馮太后之后,看到馮太后態度軟弱可欺,以為大局已定。而且,時候,馮太后也是步步妥協:不但一切喪葬禮儀,聽從鮮卑大臣的安排,就連不許眾多漢臣進入,她也同意了。

陸泰,自以為一切都萬無一失了。

可是,看到魏晨和周鴻出現,才明白,這個女人不是在妥協,而是在等——

故意裝出孤兒寡母的樣子,一步一步地,引自己入彀。

就如她手上的詔書,誰也不知道真假。

但是,自己妄圖上去辨明真偽,她便立即圖窮匕見。

他冷笑一聲,如果這個女人,以為區區多一個魏晨,自己就怕了她這一招?那些宗子軍,絕沒有反水的可能。

他一用力,果不愧是多年的武夫猛將,差點掙脫了周鴻的束縛;幸好魏晨用力,將他牢牢壓住。

他看著面色驟變的鮮卑大臣們:“你們大家都在場,先帝的什么詔書??還望馮太后給我們一個明白……”

所有的目光,都虎視眈眈地看向馮太后。

小皇帝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場景,忽然明白,今天太后若是一個應答不善,自己母子二人,也許,便會葬身此處。

他的手心緊張得出汗。

芳菲卻一揮手,若無其事,將詔書給魏啟元:“魏公公,你念。”

魏啟元蒼老的聲音響起:“……朕大去之后,一,不許后宮任何女眷殉葬;二,將朕獨自安葬在先帝陵墓之旁……”

魏啟元念完了,將詔書面向眾人,清晰可見上面的玉璽以及弘文帝的親筆。

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覷,這道詔書,實質上沒有多大意義,也算不得給了馮太后什么實質性的武器。但是,此時此刻,面對陸泰等人提出的人殉和李妃娘娘的合葬——弘文帝說得明白,自己要“獨葬”!

他去陪伴先帝羅迦,要求陪伴自己的父皇,這雖然出人意料,但是,并不荒誕——父子情深,一番孝心。

只是,何以馮太后諱莫如深,把這道不算密詔的詔書藏得如此深刻?

若是當日她在靈堂之前,就出示了這道詔書,哪里來這許多事情??眾大臣,再大膽,也不敢公然違背先帝遺命。

就在這時,聽得小皇帝的聲音,急切而尖銳:“陸泰居心叵測,敢在先帝靈堂前咆哮太后,威逼朕,謀反之心,確鑿無疑……”

陸泰再是武夫,也立即明白過來。

自己謀人不成,反而中了那對一直裝楚楚可憐的孤兒寡母的大當——

他忽然跳起來,猛地就向馮太后抓去。

小皇帝尖叫一聲:“太后小心……”

芳菲眼明手快,已經只身攔在兒子面前,侍衛趙立和乙辛已經沖上去。

陸泰驟然沖破阻攔,肆無忌憚,狂笑大喊:“宗子軍,你們快上……這個婦人不守婦道,牝雞司晨,早已違背了我們鮮卑祖先的規矩……快,拿下她……”

大臣們紛繁擾亂,不停地紛紛后退。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政變,驚得目瞪口呆。

宗子軍,圍上來。

陸泰哈哈大笑,洋洋得意:“馮太后,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今日,在先帝靈前,我要跟你理論個明明白白……”

小皇帝氣得渾身發抖:“陸泰,你敢辱罵太后……”

陸泰來不及回答,只聽得李沖猛喝一聲:“拿下這個叛上作亂的家伙……”

鮮卑大臣們驀然回頭。

陸泰也回頭,頓時面色慘白。

外面,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涌進來一批人,全是灰衣甲士。而且,道觀靈臺的屋脊上,忽然嘩啦一聲,上百名弓弩手,已經瞄準了自己等人。

芳菲站在高臺上,拉著兒子的手。

此時,風微微吹起。

她的目光,看到一個灰色袍子的人,背著弓箭,無聲無息的背對著眾人。他頭發銀白,身材高大,好像也不過只是灰衣甲士的一員。

風將她的素白的孝衣吹起來。

一干眼中釘般的鮮卑大臣,終于落網。

這是弘文帝給自己的最后的機會。也是羅迦給的。

從此,一個女人,才真正站到了人生的最高頂點——政敵盡皆除去,放眼天下!這是誰的天下?

整個靈臺,變得如此肅殺。

她忽忽回頭,看到困獸猶斗的陸泰,看到幾位首鼠兩端的王爺,甚至剛剛露出頭的宗子軍副統帥拓跋微利。

他在往后退,眼神猶豫,看一眼陸泰,又看頭頂的弓弩手。

幾乎其他所有大臣都看著頭頂的弓弩手——他們居高臨下,瞄準場中的每一個人。

每個人的心底,都如打鼓一般,七上八下。

除了馮太后和她牽著的小皇帝。

小皇帝的聲音露出一絲喜悅,洪亮而清晰:“陸泰,你這個野心勃勃的家伙,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敢咆哮靈堂,現在,該當何罪?”

最初小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家只當成是一場笑話。

孤兒寡母,色厲內荏。

可是,他再一次說這話的時候,卻如此中氣十足,誰也不敢小覷。

這些話,顯然是馮太后事前教導他的。

一步一步,她都算得精準。

這個意志非凡的女人,當所有人都認為她應該在悲痛里的時候,她卻出奇的清醒,居高臨下。

京兆王猛然驚醒一般,大喝一聲:“宗子軍,退下!”

宗子軍立即退下去。

他們的速度那么快,幾乎全部在灰衣甲士的目光之下,徹底退出了靈臺。

外面,涌上來的御林軍,徹底將他們繳械。

眾人忽然跪下去。

黑壓壓的一堂。

小皇帝側臉,看著太后——看著她一直拉著自己的那只手,不知何時,微微的汗珠已經消退了。

她的臉上帶了一絲微笑,很快,便消失了,變得非常平靜。

小孩子的心里,第一次閃過一種奇異的成熟:只有實力的對比,自己才能站在這里,對大臣們說話。如果實力不足,哪怕是皇帝,也算不了什么。

他悄悄地,將太后的手拉得更緊一點兒。

可是,太后卻將他的手輕輕地放開了,目光非常溫和,非常鎮定。

她看一眼倒下去的政敵們,再看自己的兒子——他站穩了!

直到此刻起,自己的兒子,總算坐穩了這把龍椅。

孩子從她的目光里得到了力量,聲音更是中氣十足:“把陸泰和拓跋微利壓下去。”

眾人再次色變。

要抓什么人,如何發號施令,小皇帝如背熟了一般。

他本是個傀儡——馮太后的傀儡!

但是,此時,他發言的那種不屬于小孩子的氣勢,眼里閃爍出的自然的喜悅情懷,甚至悄然地依偎著馮太后的那種無言的親昵——都表示,他不是傀儡。

他絕對不是誰的傀儡!

反而是馮太后,苦心孤詣。

是的,芳菲等這一刻已經很久——這是一顆比陸泰更加刺眼的釘子。

從羅迦當年突然遭遇三王子的毒襲,到弘文帝當政時,好幾次的陽奉陰違……因為宗子軍,一直控制在這幾個人手里,成為腋下之患。

到了自己的兒子的時代——便再也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開口,平靜得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個插曲。——尤其是那幾名聯名威逼過她的大臣,更是冷汗直流。

她卻舉重若輕,一揮手,頭頂的弓弩手們退下。

大家都看著她——但是,都跪在地上。

文武大臣們,濟濟一堂,第一次,跪拜的是太皇太后本人。

“眾位愛卿平身,先帝的燒靈儀式,繼續!”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眾人起身,李沖和王肅立即上前,此時,燒靈儀式,已經到了尾聲。

小皇帝披麻戴孝,扶著父皇的靈柩,繞靈三周,明日某個時辰,就要入葬后山,和先帝爺爺埋在一起了。

哭聲一片。

開始了今天臣子們的第一次痛哭——孰真孰假,不必在意,一個過場,總要走完。

芳菲依舊站在高臺上,看著熊熊火焰里,眼光有些恍惚,仿佛弘文帝的臉,在火光里冉冉的——她連跪拜他都不行——她是他的“母親”——母親沒法跪拜兒子。

她終于潸然淚下。

身子微微轉過去,走到了幔幡處。

風吹起來,熙熙攘攘的,將幔幡吹得很高,遮擋了她的身子,也遮擋了她和外臣的視線。

她一個人,置身在一個陰風燦燦的世界。

只有外面,那對銅墻鐵壁一般站著一動不動的灰衣甲士。

一如剛才大臣們的震撼,驚愕之下,連京兆王都來不及發出任何的抗議,俯首臣服。

此刻,光線忽明忽暗,陰風一陣一陣。

從她的距離,到那個人的距離——不到一丈。

他依舊背對著她,仿佛背對著整個的世界。

只有他的銀發,隨風飄起來,那么長,仿佛要牽掛到她的一身慘白的孝服。

他一個人,站在這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芳菲看著他——太久了,久得她想不起來,自己曾幾何時,距離他這么近過。

又是一陣風來,她看得那么清楚——一行水滴,從他的面上飛速地滑過。

他在流淚!

這樣的一個人,在流淚。

她忽然想飛奔過去——那幾步的距離,不足為懼。

她需要奔過去,緊緊擁抱他!

哪怕只是輕輕地,輕輕地拉一下他的手。

那是一個女人的孤獨——站得越高,高處越是不勝寒。

從此,沒有弘文帝,沒有敵人,沒有對頭——也沒有了愛人,關切的人,庇護的人——孤兒寡婦——

誰知道這么漫長的歲月,一個女人那種孤寂的痛苦?

她方覺得軟弱——無論打敗了多少政敵,都無法讓內心安寧的那種女人的軟弱——

她往前走幾步。

他渾然不覺。

三步之遙。

她停下來,忽然失去了勇氣。

無聲無息地停在他的后面。

他遽然回頭,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頭發凝結在素白的臉上,和淚水一起,模糊了眼睛。

可是,她卻看不清楚他——太模糊了。

一切都模糊在朦朧的淚水里。

就如一場午夜夢回時的場景——期待了許多年,幻想過無數次地相見——直到某一個,真正地在夢里出現,竟然無論怎么睜大眼睛,也看不真切。

她的身子微微哆嗦。

穿過無盡迷蒙的眼神,看到他的白發——那種銀白的頭發,一縷很長地垂下來,也許是風把它吹亂了,也許是歲月把它擾亂了,跟這無盡的命運一樣——只訴說著歲月的滄桑。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怎樣令人心碎的時刻?

何況,他只能遠遠地站在場外——如一個無關痛癢的人,一如一個侍衛——連靠近多看一眼,把喪禮上的人看得真切一點都不敢。

四周那么安靜。

四周那么模糊。

她看不清楚他;也不知道他能否看得清楚她。

芳菲的腳步不敢再挪動,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真切——一眨眼,一切便要消失,就如無數次,他曾經消失過的一般。

她要張口,但是,嘴唇微微抖動,發不出聲。

只有手,悄悄地,無意識地伸出去。

幾乎要抓住什么。

卻是他的一個轉身——啊,他轉身了,他竟然如沒有看到過她一般。

她心如刀割,勉力地睜大眼睛,狠狠地搖頭,要將自己從夢幻里清醒過來——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羅迦,他豈能如此輕易地現身?

不,他不會這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她豈肯罷休?

就如當年她如何地要拒絕他一般——堅韌地,拼命地,忽然要向他靠近。

她沖過去。

三步的距離,天涯一般,一個聲音響起,是路過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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