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止是沈姝,就連楚熠和暮和,都詢問看向了沈晉明。
提起這件事,沈晉明蒼白的面容微沉。
他沉默幾息,忖度著道:“我騎馬從熠王府回福安坊,恰巧云靈郡主坐馬車從長公主府出來,本來相安無事,可不知怎的……云靈郡主的馬車突然受驚,朝我沖過來。”
說到此,他頓了頓:“車夫不慎滾落馬車,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可當我跳上馬車以后,卻沒想到竟被人用暗箭射傷了小腿。若非我當機立斷及時斬斷馬車的套繩,及時帶郡主跳車,后果不堪設想。”
沈姝聞言,眉頭微蹙。
聽上去,是云靈郡主遇刺,三哥恰巧路過,拔刀相助,還因此受了傷。
可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由不得沈姝不多想。
她總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不止沈姝,就連旁聽的楚熠都嗅出了不同尋常之處。
他眸色一沉,沉吟幾息,站起身,朝躺在床上的沈晉明告辭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明日再來看你。”
沈晉明聽見這話,受寵若驚地連道不敢,他示意沈姝去送送,卻被楚熠止住。
“抱石無需多禮,這種時候,你能讓四姑娘來北衙幫忙,已是高義,多來看望你,也是我該做的。”楚熠肅容說道。
沈晉明眉角抽了抽。
他張口正欲尋個說辭拒絕——
就見楚熠朝他拱手,轉身大步離開。
一旁的暮和見狀,看向沈晉明的目光,帶了幾分同情。
知道的,明白殿下說“多來看望”,是為了要跟這位未來的大舅兄聯絡感情。
不知道的……
說不定還會以為,殿下跟這位有仇,連養傷都不讓別人好好養呢。
暮和暗嘆口氣,上前囑咐幾句養傷的細節,便趁機告辭出來。
待到房間只剩下沈晉明和沈姝兄妹兩個,沈晉明終于長吐了口濁氣。
他看向沈姝:“小妹,今日之事,沒這么簡單,為兄估摸著,或許對方已經查出碧波湖之事與我們有關,這次怕是對方給咱們的下馬威。”
沈姝聞言,神色一凜。
“三哥為何如此說?你可是發現了什么?”她趕忙問道。
沈晉明看著她,意有所指回答:“我從熠王府回來的路上,便覺得有人跟在后面,原想不過是探子,便不曾理會,沒想到一進福安坊,遇上了云靈郡主的馬車……”
這話讓沈姝心里一沉。
“哥哥是說,云靈郡主馬車驚馬,是跟蹤你的人,做的手腳?“
沈晉明點了點頭。
“雖然我沒看清他們是如何下的手,十有八九是這樣。”
他忖度著道:“依我看,他們應該是有所忌憚,不敢對我直接下手,所以才會動云靈郡主,以此借刀殺人。云靈郡主的馬車受驚,我若不救,便會因此得罪永寧長公主。若救了,他們借此動手,還能掩蓋真實意圖……”
“他們的手法很老道,若非我出門習慣在衣服里穿軟甲,腿上綁了護腿,再加上縣主府外面守著的影衛,趕來及時。以他們暗箭造成的傷勢,今日多半要和云靈郡主一道,被驚馬拽進永通渠里。”
沈姝聞言,心里大吃一驚。
她實難想象,若是云靈郡主此番有個三長兩短,最后又查出和三哥有關——
以永寧長公主護短的架勢,這事怕是很難善了,說不得還會累及熠王殿下。
“哥哥就是因為這個,才向殿下提出要讓我代替你,去承恩公府查案?”沈姝趕忙問道。
沈晉明點了點頭:“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對我下手,做事藏首藏尾,必有忌憚的地方。越是這種時候,咱們越不能慫,定要想方設法打在他們七寸上,不但要打,還要光明正大打,只有這樣,才能將他們逼到臺面上來,再一舉拿下。”
沈姝神色復雜看著他:“可是,哥哥就不怕,我們打不過,以卵擊石,到頭來你和阿爹阿娘……”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晉明打斷:“做事最忌畏首畏尾、瞻前顧后,如今既已走上這條路,就不要回頭。”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今日他們對我出手,便就意味著,我們沈家再沒有退的可能。為兄只恨我如今腿傷在身,不能跟在熠王殿下身邊……”
沈姝聽他這么說,想到先前在朱紅小院里,楚湛告訴她那些“前世”的種種。
她動了動唇——
卻終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對沈晉明溫聲道:“哥哥放心,在哥哥傷好之前,我會替哥哥做哥哥想做的事,只盼……能找到證據,將主使之人一個個揪出來,讓他們再難作妖。”
沈晉明看著她,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他猶豫一瞬,又囑咐道:“云靈郡主那邊,此番無辜受到牽連,我本該當面向郡主解釋,只是,此事牽扯甚廣,再加上郡主年紀尚小……如今除了自責,什么話都聽不進。為今之計,只有等到長公主回府,你代我親自跑一趟,登門將事情坦誠相告,以免被長公主誤認為,我當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
若有旁人在此,聽見沈晉明的話,或許會覺得詫異。
畢竟,驚馬之事,對方做的極其隱秘,到頭來算盤落空,陰差陽錯反倒讓沈晉明成了云靈郡主的救命恩人。
如今這種情勢下,只要沈晉明不主動告知永寧長公主事情的始末,就無人知道驚馬的真相。
頭上頂著云靈郡主救命恩人的身份,以永寧長公主在京城里的威望,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稍加運作一番,長公主或許還能成為一大助力。
只是,這樣的“助力”,對于自小行事端正的沈氏兄妹而言,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沈姝趕忙應下。
沈晉明見該交代的已經悉數交代完畢,總算稍稍放心下來,又與沈姝閑聊幾句,便沉沉睡了過去。
城東郊,靜云寺,正殿。
靜云寺乃先帝齊太妃出家的寺廟。
此刻,正殿里,一個年逾七十的出家人,正跪坐在正殿正中的蒲團上,手里捻著佛珠,虔誠吟誦著經文。
正是出家三十余載的齊太妃。
在她身后,跪坐著更加虔誠的永寧長公主。
她剛得到云靈郡主遇刺被救的消息,騰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她面色沉沉看向齊太妃:“母妃,這種時候,他們竟拿云靈開刀,是等不及要對咱們出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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