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胖頭蜂一直歪歪扭扭地飛著,穿過林梢,消失在天際。
巍峨的高山,聳入云霄。
一個少年正盤坐在一棵樹下,**著上身,頭頂白汽蒸騰,上方回旋著一個圈,細看是一圈子樹葉,正緩緩飛舞,仿佛是遵循一個特定的軌道,張張豎起,葉尖一致朝外,蓄勢待發。
這里是玉虛殿的后山,除了他,再無旁人。
所以,沒有人瞧見這一幕:
七層的落葉飛花術,竟然由一個才十一歲的少年使出。
“嗖”得一聲輕響,樹葉急速射出,消失在四周,一陣撲簌簌的響聲,四圍的樹葉,枯枝落了一地。
頭頂落下一樣東西。
他驀地睜開眼,眼里的血光散去。
探出手,指肚上一只黃褐色的大頭蜂,已然是斷成兩截。。
他的指尖微動,一捏,那只大頭蜂的腦袋就摘了下來。
蜂頭在它掌心旋轉,然后,他看到了一幅影像:
一個老人和一個女孩匆匆離去的背影。
他瞧了半日,瞇眼:是她!多久沒見了?
只是,她不是在萬家莊么?怎么會在這里?
他手一揚,那個蜂頭掉落。
看來,自己得抓緊進度了。不然,恐怕那片湖要保不住了。
林平樂轉動著眼珠子。
遠遠地,有聲音傳來,他抬眼望去。
“師兄!”
玉蟾蜍童稚的聲音由遠漸進,很快到了跟前:“師父叫你過去一趟!”
他起身,拉好衣襟,微笑:“我這就去。”
李惜看著老楊頭把那些石塊扔進爐子里煅燒,好奇:“你不怕燒化了?”
老楊頭笑瞇瞇,一邊忙著加火,一邊:“無妨,只有內丹之火才能消融它。”
看著他熟練地鼓風加火,臉孔上紅紅的,似乎每條皺紋都舒展開來。
“我明日再來。”
李惜拎拎身上酸臭的衣裳,那湖里不知什么東西,總覺得身上有一股子難聞的氣味。
她轉身走了。
老楊頭抬頭看她一眼,手下一用力,紅紅的火焰躥起,他嘴里哼著小調,斷斷續續地飄揚。
李惜笑一笑,腳下也輕快。
很快回到自己屋子里,李惜向那邊望了一眼,劉婆子早關了門,屋子里亮著燈。
李惜在屋子里換衣裳,外面院子里黑曜在撲騰。
她剛扣上最后一個鈕扣,
就聽得“轟”地一聲,一聲巨響,然后是一片亮光。
她沖了出來。
墻塌了。
漫天灰塵中,李惜瞥見一個黑影正站在那里,咳嗽不斷。
“咳咳咳!”
劉婆子張著手,正大聲咳嗽。
黑曜早從斷墻上躥了過去。
李惜后退一步。
灰塵漸散,她眼尖地發現,一堆黏糊糊地東西正纏繞著劉婆子的腳,往四周蔓延。
暗夜里,看不仔細。
汩汩的聲音響起,一**。
她拍出了一張照明符,亮光下,李惜頭皮發麻。
她自認膽子不小,這大半年,早已歷練得殺雞宰兔,干凈利落,已經見慣不怪。
可是,這么多的內臟,沿著地面在爬,在蠕動,很快就鋪滿了整間屋子,還在源源不斷地蔓延。
她向后退一步。
全是動物的內臟,汩汩有聲,相互之間摩擦著,攀爬著,爬過斷墻,向她涌過來。
盡頭是那個黑色陶瓷罐子,翻在那里,正不斷地往外吐出新的。
黑曜已經躥了回來,歪頭瞧著這滿地的內臟,正猶豫。
“別吃!”
李惜厲聲。
一道黑影,白恩也跳到了黑曜的腦袋上,黑曜忽地就對著那個劉婆子撲了過去。
“等一等!”
李惜叫。
她伸手掏出一張爆符,對著那罐子就扔了過去。
“哐啷”一聲罐子裂開,露出里頭的一團血紅來,正不斷地伸縮。
“上!”
黑曜一個虎撲,上去就咬,嘎嘣嘎嘣,使勁甩著嘴巴,血水四濺。
滿地的內臟都跟著抽搐了起來。
黑曜嚼得更歡了。
劉婆子似乎醒了過來。
一見就驚叫了一聲,向黑曜撲過去,去搶那團東西。
被黑曜一甩嘴,濺了一臉的血水。
她嗞著牙,不管不顧地搶。
黑曜已經嚼碎了最后一口。
地上的涌動就一窒,不再往前。
李惜跨過去,破碎的罐子里頭一汪子暗紅的血水,一跳一跳地,猶自蠕動。
那是黑曜吐岀來的。
一陣惡臭撲鼻而來,她忙后退幾步。
黑曜也嫌棄地瞧了一眼,走開了。
“劉阿婆!”
李惜叫了一聲。
劉婆子抱著那個罐子,滾倒在地,嚎著,哭得涕淚橫流。
聲音干啞,凄厲。
她喃喃地,不斷訴說。
李惜越聽越心驚。
她供著這幅心臟,用鮮血滋養著,終于養出了這幅血臟。
可是,卻是成了這幅樣子,差點連她自己也搭進去。
他丈夫沒了,找到的時候,只剩一幅破敗的身體。
也不知聽誰說的,用這種方法供養,可以重生。
用新鮮的血液滋養。
只是,劉婆子又哪來的這些鮮血?沒有的時候,定是用自己的血吧?
不過,幸好,再讓她繼續供養下去,這血臟就會變成血靈,到時,就麻煩了,這周圍的人都會被它吸干。
然后,會化形,再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誰告訴劉婆子這個陰損的計劃。
誰會需要血靈呢?
李惜轉身。
不再看她。
可憐,但更可恨。
劉婆子忽然起身,瘋狂地向坡下奔去。
月色下,她跌跌撞撞,幾番踉蹌,卻是依舊筆直地向前奔去。
看著她拉長的背影,李惜果斷轉頭了。
對方不知是誰,她也很好奇。
可是,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能夠養血靈的修士定不是泛泛之輩。
她,沒有這個能力。
她一直站在窗前
劉婆子再也沒有回來。
天明,她從墻頭望過去,但見一地干凈,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摔破的瓦罐。
黑曜沒有吃那東西,只是撕碎了。
好像昨晚沒有人來過,一切都是夢。
她慶幸:自己幸好沒有跟去。
天亮了,東邊斷墻之下,露出了白骨,是人的骸骨。
這些人是誰?她不知道。
她只是慶幸:她是否要感謝劉婆子的不殺之恩?
至于劉婆子是不想殺她,還是她每月供養的獵物足夠,或者是因為黑曜日夜守候,不得下手此時已經是不得而知。
她背著一個竹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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