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這是干啥咧，我表妹不計較我做的糊涂事，才來給我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說得也沒啥錯處，他家起個房子都這么熱鬧，指不定哪兒來的錢，就算是自個的，今天連個豬耳朵都沒送過來孝敬您，您還幫著他們說話。”

張氏扯著袖子哭哭啼啼的。

李氏氣得直把掃帚往地上抽，“我幫我兒子說話有啥錯處了？一直以來我心疼老大，又念著你當時是和家里一起從苦日子熬過來的，就算知道你的性子不饒人也向來是偏袒著你，得虧老二媳婦老三媳婦做人和善，換了別人哪里有你蹦噠的地方，你攢了閑錢本就是你理虧，你不悶聲發大財，還三不五時的提出來戳我心窩子，早叫你報官你干啥去了？”

張氏一把眼淚鼻涕擤在地上，叉著腰理直氣壯的說道，“您也別拿話擠兌我，我那時候是怕孩子他爹干了糊涂事，如今我男人不認這事，那保準是他兩家干的腌臜事，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今兒咱就去里正那掰扯個清楚，反正丟的是你老呂家的人。”

呂德發擋在兩人中間，一邊是自個親娘，一邊是自個媳婦，幫哪邊說話都討不著好。

想了想只得扯著張氏的袖子勸道，“孩他娘，丟錢的事都過去大半個月了，還提它干啥，德海家今兒剛動土，這么一鬧不是壞了家里和氣嗎？”

張氏一點也不領情的甩開呂德發的手，指著他的鼻尖罵道。

“你說的好聽，人家拿著錢去鎮里讀書去了，還一送就送倆，你瞅瞅你兩個兒子，有人還嫌棄我兒子不懂事，我兒子只能花幾個子兒在村里識大字，他能去哪兒懂事！”

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你擱這當和事佬，我被人欺負你也不吭聲，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窮得冬天只能穿單衣的時候老娘收了一吊錢就嫁了過來，想著要只是窮，咱不怕，有手有腳的奔個兩年能有好日子過，哪知道被那該死的媒婆騙了個團轉，一年里你要生半年的病，地里的活干不了不說，還好打牌，見天兒的要出去摸幾手，家里地里都是我操持著，你還有沒有良心……”

呂德發嘴巴動了幾下，卻沒有再勸。

“可別舔著臉了，你屋里七八個兄弟姊妹，你爹本來是想著拿你換酒錢的，那是你娘心疼你才沒多要彩禮錢讓你嫁過來，如今還怪上我兒子了？那媒婆不也給老娘拍著胸脯保證，說的是溫柔賢惠的姑娘家，如今你看看自個，跟個母夜叉似的，還有你這表妹，真是歹竹里出不了好筍！”

李氏可不吃她這套，撇撇嘴把她老底都說了個干凈。

呂志明被她們兩個吵得腦袋發漲，可做公公的總不好指摘兒媳婦，只好用煙斗指著劉氏，“我家老三和我一樣做事老實本分，自個要起房子，那是要住一輩子的事，當然是有多大勁使多大勁，有多少錢塞多少錢，你以為都和你家一樣，貪便宜連土墻都砌得少，買塊瓦都是破的，夏天漏雨冬天漏雪的，前兩年有面墻還被水潮塌了，你家貴哥兒幾個跑我家了住了多少日子，你心里沒點數嗎？”

“再說我家老二，打小就去給人當學徒，這么多年下來要說他沒攢點錢，怕是你也不信，既然是他的銀錢，他愛咋使就咋使，別說他送兩個娃兒讀書，他就是扔了給叫花子兒，也用不著你個外人來指手畫腳的，你要是再說三道四，我就去你家屋里坐坐，看看老劉頭他是怎么教出來的媳婦。”

這么一通話說下來，劉氏臉色煞白不敢再說話，張氏也被這么一手敲山震虎弄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辛虧爺爺奶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然我家和三叔家真有理也沒處說去。”呂嬌嬌領著大妮進了院里，把籃子放在院里的凳子上，掀開蓋著的靛藍色花布，香味飄蕩在院子里。

大房家的兩個男孩蠢蠢欲動，呂靜香死命的抓住他們的后領子，低聲呵道，“咋還敢饞嘴，上回竹筍子炒肉沒吃夠不是？”被自個兒姐姐這么一說，兩個男孩摸了幾下屁股，雖然還是移不開眼，卻沒有再往前湊了。

呂嬌嬌扶著李氏坐在大妮抬來的凳子上，“爺奶，這是今兒個祭的三牲，三叔他們忙著招呼人，叫我和大妮各切了一半帶過來，還倒了半壇子酒，剩下的都分給幫忙的師傅了”，頓了頓又說道，“還叫我們給文忠幾個帶了糕糖和梨兒杏子當零嘴。”

呂志明和李氏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李氏也扯出一抹笑容，“還是你爹他兩個孝順，有啥好的都惦記著家里，如今想來，你大爺爺說得還是有些道理。”

張氏氣得腦門兒疼，一腔火就朝著自個閨女身上撒過去，上前推得呂靜香一踉蹌，“這讀書識字的人是不一樣，還真就比旁人會來事，哄得屋里上上下下誰都喜歡，前兩年你也花了不少錢學字，咋恁沒出息呢？囫圇話都說不出來，都學到豬圈里去了不是？”

呂靜香抿著嘴不出聲的流眼淚，張氏火氣又竄了上來，剛要呵斥，眼角余光瞅著兩個兒子往屋里溜，放開呂靜香沖上去一手揪住一只耳朵罵道，“還有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枉費老娘對你們這么好，如今你娘我被人欺負了，你們連個屁也崩不出來，還不如人家生一群丫頭片子有用！”

李氏心疼得直跳腳，上前抱住兩個孩子，張氏卻怎么也不肯撒手，呂德發想把她拉開，被她瞪了一眼也不敢再動。

呂嬌嬌見兩個孩子被她拎著耳朵揪得鬼哭狼嚎的，也忍不住沖上去拉開她。

“你對我有啥不滿意就直接說，別拿靜香姐她們撒氣，拐著彎兒的說話你不累我還累呢，要還是懷疑我們得了你的銀子，就去告，反正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我得提醒你，誹謗他人是要抽二十鞭子的，還有劉嬸娘，你也脫不了干系。”

兩人被她這么一說，臉色煞白，劉氏已經猶豫著往外蹭，張氏卻梗著脖子喊道，“我吃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咋沒聽過，你可別在這嚇唬我！”

呂嬌嬌冷笑道，“那你今兒就可以去試試，看有沒有這條規矩。”

張氏見她這副篤定的模樣，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可看著呂嬌嬌自信從容的神色，一股無名火沖上了頭頂，揚起眉頭又要罵道。

院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有什么東西被哐啷一聲砸在地上，接著有人高聲喊道，“這兒是呂德發家嗎？有沒有能喘氣的？出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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