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穿著半舊的衣裳，一雙眼睛耷拉著，原本有些微胖的身材干癟了不少，圓臉也消瘦得顴骨突出，叫呂嬌嬌嚇了一跳，雖說分了家之后張氏屋子里的日子不好過，可也不該憔悴成這副模樣，同李氏站在一起，若沒了這一頭黑發，倒有些同齡人的意思。

大毛一見兩人便急忙往屋里跑，擋在高氏身前。

“奶，大伯母。”呂嬌嬌帶著兩個弟弟喚道。

“娘，大嫂。”呂德成和高氏也跟著喊了一聲。

嘴上喊著，幾人卻半分也沒挪動。

見幾人都是一副戒備的神色，李氏便不滿意的皺起了眉頭，“這是做什么，見到我這個老婆子心里不高興？”

“奶說得這是什么話，我們這不是怕我娘再摔一跤嗎？”呂嬌嬌笑著說道，示意大毛給兩人抬凳子。

李氏滿臉的褶皺都抖了起來，瞪了張氏一眼，對高氏說道，“昨兒一回去你大嫂就把這事告訴我了，今天我就厚著臉帶她上門來道歉，為這你大嫂還宰了只雞給你燉湯呢。”

這時呂嬌嬌幾人才發現張氏手里拎著的食盒。

張氏也知道到了自己說話的時候了，立時堆上了笑容，卻更襯得顴骨明顯，“嬌嬌她娘，昨兒是我不小心，我這是向你賠罪來了。”

“哪里的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高氏連忙擺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氏如此放低姿態，呂嬌嬌等人自然不能再說些什么，呂德成也扯起嘴角做出笑臉，接過張氏手里的食盒，道了聲多謝。

見屋里氣氛融洽了些，李氏便扯著些村子里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幾人說起來，偶爾說到高興處還要笑出聲來，張氏也隨著大聲笑起來，呂嬌嬌幾人雖然不覺得好笑，可還是要裝模作樣的陪著干笑幾聲，直到呂嬌嬌覺得自個兒臉已經笑爛了的時候，老太太總算進了正題。

“老二連鐵匠鋪的事也不做了，想必你們鼓搗的這個豆腐坊每月能掙不少銀錢吧？”

呂德成心里一咯噔，來了。

當下也不隱瞞，將收益和分成連同三家和孟掌柜立了字據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著重說了立字據和違約后果以及保密程度。

“孟掌柜說了，如今有我們幾家便夠了，人多了便守不住這個秘方，待到什么時候豆腐被別人做了出來，這個字據就不做數了，到時候我們才能賣給旁的酒樓或是村子里。”

說著還掏出字據來叫李氏過眼，李氏雖然不識字，印章和手拇印還是知道的。

還沒開口就叫呂德成把路給堵死了，她有些隱晦的看了張氏幾眼。

爭取利益的時候張氏又恢復了當初的潑婦樣，有些懷疑的掃了幾眼，對呂德成說道，“若真是這樣，二弟一早為何沒捎上我家，如今卻叫外人占便宜。”

呂德成還未說話，呂嬌嬌就笑了起來，“大伯母，買地，買驢，買磨子，還有起這么個豆腐坊都是要我們自己花錢的，當時若是告訴你，你肯出這個錢嗎？如今你們只見到我們做起了生意，卻沒想到到了現在我們還未回本呢。”

張氏雖然不似劉氏一般害怕呂嬌嬌，可見著呂嬌嬌開了口，她心里也是一顫，卻故作強硬的說道，“你不說怎么知道我們不肯出錢，再怎么說你們以后也是能賺錢的，可憐我們一家子，就指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活，連著給靜香說了幾回親事，人家一到村里來打聽都沒應下來，我女兒這么個貌美如花的黃花大閨女叫人挑挑揀揀，我這心里跟刀扎似的。”

呂嬌嬌在心里翻了好幾個白眼，照她的猜想，人家必定是因為張氏的名聲才不敢娶她女兒的。

李氏叫她說得鼻頭泛酸，想起自己的大兒子，也只得拉下臉來對呂德成說，“我知道老大家做事向來不靠譜，你與老三心里不滿，可畢竟是自家親兄弟，你總不好自家紅紅火火，卻看著兄弟吃糠咽菜吧，這樣，你和那個掌柜再說些好話，遞點銀子，叫他答應你大哥家入伙。”

“上回大祥他為了自個兒的弟弟，便托我去求過了，掌柜也不曾松口，我怎好再去第二次。”呂德成有些為難的說。

張氏聞言便扯著袖子抹眼淚，“娘，我們就不勉強二弟吧，嫁哪不是嫁，隨便叫靜香許戶人家，興許還不用跟著我們餓肚子。”

李氏啪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不悅的說道，“老二，你也忒不厚道了吧，今兒無論如何你必須給我想辦法出來。”

“我能有什么辦法？”呂德成有些頭疼。

“反正這豆腐坊現在由二弟主事，不如二弟嚇嚇那掌柜，說要是不讓我家加入，就……就不做了，叫他平白損失些生意，看他答不答應。”張氏在一旁接嘴道。

什么邏輯啊，呂嬌嬌恨不得一口老血啐她臉上。

自私自利，絲毫不考慮他人，還把別人當傻子，別人有什么義務為了個對自己不好的人去爭取……

呂嬌嬌冷笑幾聲，“大伯母想得也太簡單了，這么好的事你都上趕著，別人還不眼紅的盯著，只要我爹一撂挑子，立馬就有人接手您信嗎？如今我爹離了鐵匠鋪，就靠這個過活，總不能讓我們為了你家，喝西北風去吧？奶也不忍心吧。”

李氏本來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如今叫呂嬌嬌一說，也覺得不現實，一時間想不出什么辦法來。

張氏接連提出的要求都被拒絕，便惱怒的說道，“那我家就不入伙了，你們直接教我那豆腐咋做，我自個兒去賣，反正我沒同那掌柜立字據，他也管不著我。”

呂德成這暴脾氣忍了許久，聽到現在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一拳就捶在炕上，嚇得張氏打了冷顫。

“我方才便說了我同掌柜立了字據，絕不能外傳，教會你之后呢，我該如何向掌柜交代。”呂德成拳頭攥得緊緊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來向嬌嬌她娘道歉，根本就是掛著羊頭賣狗肉，東西你收好，請回。”

一把將食盒塞進張氏手里，就把她推了出去。

李氏還要說些什么，呂德成卻提前說道，“我不是圣人，娘若是想要我犧牲自家救濟大哥，大可不必再說。”

氣得李氏渾身顫抖，扯著張氏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罵罵咧咧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你若是能管住自個兒男人，今天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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